5月20日是我的导师黄志镗先生的生日,今年已经是他离开我们的第9个年头了。
第一次见到黄先生是在我入所的第二周。那天我正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一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胖老头儿”闯进了实验室,用带有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对我说了一句我没太听懂的话。正当我惊诧之时,我的师姐跑上去热情地和“胖老头儿”打招呼,然后把我和一同进所的同门介绍给他,这时我才知道他便是我的导师黄志镗先生,那一年他已经73岁了。
黄先生出生于浙江台州市黄岩区一个名门家族,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读完中学进入同济大学读书,毕业后先后在中科院有机所和化学所工作。他的普通话带有浓重的家乡口音,直到一个多月后我才可以听懂他说的话。
黄先生因年事已高,并没有直接指导我们这一届学生。但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所里上班,也经常会来我们实验室转转。他喜欢和我们聊天,但极少聊工作,大多都是聊一些家长里短和有趣的事,让我们在繁重的科研工作中有了难得的放松,因此我们都很期待他来实验室。
黄先生有时会谈起自己年轻时的一些故事,但从没有谈起年轻时的工作,以至于包括我在内他的很多学生都不知道他早年做了些什么,以及他为什么能够在1991年评上中科院学部委员,也就是中科院院士。后来通过大师兄只言片语的介绍以及网上的资料,我才了解到黄先生早期的工作方向是军用高分子材料,他的研究成果为国防建设做出过很大的贡献。在相关项目结束后,他又先后开创了我国杂环烯酮缩胺化学与杯芳烃化学的研究。
后来黄先生不知从谁那里听说我是整个课题组“电脑水平最高的人”,便将他的电脑维护工作交给了我,我得以有机会经常进入他的办公室。和想象中院士的办公室不太一样,黄先生的办公室并没有堆积如山的书籍资料,但几乎每一份文件、论文、手稿上都有他用铅笔审阅与修订过的痕迹。在我读博期间,所有这些审稿工作他都是亲力亲为,从未让我们这些学生代劳过。
在我即将进入博士三年级的时候,负责指导我们这一届三名学生的小导师获得了出国深造的机会,离开了课题组。黄先生便亲自负责起我们最后一年的指导工作,那一年他已经76岁高龄。虽然我们的实验工作都已接近尾声,他不需要操太多的心,但是我们所写的文章还有毕业论文他都仔细进行了审阅与修改。他还要走了所有的测试谱图,与论文中的数据逐一比对,每次拿回来修改过的论文手稿,看到一处处用铅笔标出的错误与修改意见,都让我又惭愧又敬佩。
毕业之后我留在了北京,做了几年“北漂”。由于住的地方距所不远,有时还会去所里帮黄先处理一些电脑问题。他和夫人则时常邀请我去家中做客,每次师母都会亲自下厨做饭。我明显地感觉到这时黄先生已经不再把我看作是他的一个学生,而是一名能够陪他们聊天的年轻人,而我也很乐意和两位睿智而有趣的老人拉家常,这让独自漂泊的我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家的感觉。
后来我离开了北京,有了自己的工作与家庭,和两位老人的联系渐渐少了。再后来听说黄先生受到阿尔兹海默氏症的侵扰,已经不太认识人,这让我甚为唏嘘,总想找机会去北京看望他一下,但最终却突然收到了黄先生去世的消息,那一年他88岁,米寿之年。
转眼间黄先生已经离开我们快10年了,但我还是时常地想起他,想起他对我的指导,想起他在我的论文上修改的笔迹,想起他那带有浓重黄岩口音的普通话……特别是当我在科研工作中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他对我的鼓励与鞭策。(卜建华)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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