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绪伟

　　李明和小雨职校毕业后返乡入厂，做了技术工人。上岗半年便结了婚——她倾心他的实在，他爱慕她的温柔。

　　两人按揭买了房，每月发薪扣完房贷，总会去常去的“老地方”饭馆小聚。

　　这天他们点了茴香小鱼，暖黄灯光下，小鱼泛着诱人光泽，小雨先夹了一条。

　　“真香，这家的味儿就是对。”她满足地眯起眼。

　　李明笑着夹了一条大的放进她碗里：“喜欢就多吃。”

　　“你也吃啊。”小雨说着，发现他只夹配菜里的青椒。

　　“厂里总请客，鱼吃腻了。”他说着又往她碗里添了一条。

　　小雨放下筷子佯装生气：“李技工学会撒谎了?上周你们厂统一带盒饭，当我不知道?”

　　李明挠头笑了：“你不也一样?说减肥，半夜偷偷找饼干吃!”

　　两人相视而笑，小雨轻声说：“你是顶梁柱，厂里活儿累，该多补补。”

　　“你才辛苦，上班还做兼职翻译，都瘦了。”李明说着，把一条鱼夹回自己碗里。

　　小鱼在碗间来回推让，邻桌老人含笑看来，他俩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明压低声音：“咱俩一人一条，谁也别让了。”

　　这顿三十九元的晚餐格外暖，他俩都懂，盘里藏着彼此沉甸甸的爱。

　　日子匆匆，女儿出生后，小雨因剖腹产住院，李明请假日夜守着。

　　深夜小雨疼醒，见他蜷在椅上睡着，眼角挂着乌青，月光映得格外清晰。

　　“明，上床睡会儿。”她轻声唤。

　　他猛然惊醒：“伤口疼?我叫护士!”

　　“我没事，你上来躺。”

　　床位窄，他犹豫着侧身躺在床沿，半个身子悬在外。

　　“往里挪挪，会掉下去的。”小雨想让个位子，一动却牵动伤口，倒吸冷气。

　　“别动!”他连忙制止，“这样挺好。”

　　月光下四目相对，这谎言暖得人心发烫。他小心调整姿势，避开伤口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夜虽局促却安稳。

　　婚姻难免摩擦，一次李明忘交电费导致停电，小雨爆发：“你总忘小事，连纪念日都记不住，生活毫无仪式感!”

　　李明等她骂完才说：“是我疏忽，该骂。但肯定不止这事，对不对?”他知道她不会为这点事动这么大气。

　　小雨愣了，眼泪涌出来——她是因计件失误被批评，却不愿说，怕他担心。

　　“家里厂里的事，都是咱俩的事，该一起承担。”李明握住她的手。

　　后来李明因技术报告被退低落，小雨泡了杯茶放他桌前，轻声说：“别急，慢慢改。”

　　日子久了他们明白，婚姻里的谦让从不是软弱，是理解与尊重，就像那盘推来让去的小鱼，让出满室温馨。

　　女儿芊芊三岁那年，小雨哄她睡觉时，孩子突然问：“妈妈，爸爸为啥总把鱼肉夹给你?”

　　“因为爸爸爱妈妈呀。”

　　“那他怎么不送你花花?”

　　小雨刚要笑答，李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因为让妈妈吃爱吃的，比送花更实在。”

　　他走进来抱起女儿，顺手搂住小雨。

　　“可芊芊想看花花!”女儿嘟嘴。

　　第二天，李明下班带回一束花和一盒热乎的茴香小鱼。女儿欢跳着接花，小雨接鱼时眼眶发热。

　　“其实我不在乎有没有花。”晚上，小雨靠在他肩头说。

　　“我知道。”李明笑了，“但我想让芊芊知道，爱有很多样子——是让鱼，是挤病床，是包容坏脾气，也可以是一束花。”

　　婚后的爱，就藏在这日复一日的“让”里，悄然生长，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