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尧
榆林的秋,来得比其他地方都早。当大江南北的秋还缠绵于丹桂飘香时,塞北边关已是一幅被黄土浸染的鎏金长卷。与我日夜作伴的象道物流园,便如这长卷中最为沉郁,亦是最为温热的一抹秋色。
每日守候园区,秋高气爽的旷野中运煤车穿梭不停。脚下日渐沉默的毛乌素,在秋色中更显厚重深沉。黄土高坡泛着淡淡的金色,像沉睡巨兽温柔的脊背,绵延至天际。这里的风是永不疲倦的歌唱家,带着沙砾的粗糙和沙蒿的清苦,猝不及防地汹涌而来,掠过脸庞,也掠过那些倔强挺立的沙柳与白杨。它们的叶子已染成金黄,在湛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下,哗哗作响,仿佛在讲述着千年来大漠边关的悠远故事。
就在这片曾经只回响着戍边将士马蹄声与商队驼铃声的土地上,一座座物流园区与现代化煤矿巍然屹立。眼前那堆积如山的乌金,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一种沉静的光泽,像是大地深处涌出的深沉力量。长长的车队在储煤仓前排队,与司机核对磅单、检查煤质、沟通卸货场地,浓郁的陕北方言竟多了几分亲切。来来回回的车辆如流水般律动,轰鸣声不再是嘈杂的噪音,而是这片古老土地焕发新生的、强有力的心跳。
在这里认识了很多老师傅,运输队司机、采制样员、煤场工人,他们的面孔,早已刻上塞北风霜的印记;他们的双手,沾着洗不尽的煤尘,但那眼神里,却有着与这片土地一样的坚韧与明亮。我想起计量员王哥曾说,他刚从关中老家来时,夜里听着风声,总觉得像呜咽一样,让人坐立不安。如今,他却能从这风里听出春夏秋冬的讯息,也能在风沙呼啸中安然入眠,“这风声陪着我们,把这荒凉之地变得热火朝天”。
闲暇时我喜欢仰望天空,枯燥的生活面对这片黄土地的苍茫与高远,瞬间就微不足道了。想一想脚下古上郡的土地年轮里,深刻着秦砖汉瓦的厚重,也回荡着边塞诗词的苍凉。它曾见证蒙恬北筑长城、卫青霍去病策马扬鞭,亦倾听过范仲淹“浊酒一杯家万里”的深沉叹息。那蜿蜒于远处山梁上的明长城遗址,是一位沉默的见证者,它看过昔日的边关烽火,也目睹今日的“北移人”如何用另一种方式,在这片黄土地上扎下根、守住业,用智慧和汗水浇灌出生机勃勃的塞上明珠。
秋深了,塞上的夜冰凉如水。当煤棚的灯次第亮起,与天际的繁星连成一片时,一种奇异的温暖便弥漫开来。那闪烁的微光下,是拉煤车不绝于耳的轰鸣声,是采样员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是工人们不辞辛劳的奔波,是驻站人彻夜不眠的坚守。他们从五湖四海而来,将青春与家庭安置于此,他们守护着光与热,将一列列乌金输送到祖国的大江南北,照亮万家灯火,温暖世间烟火。
塞北的秋,厚重得能攥出汗水与温情。它是黄土地的秋,深沉博大;它是历史的秋,回响悠长;它更是被北移精神点燃的秋,真挚滚烫,温暖了这寂寥的边关。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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