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锋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站在阳台上朝外张望。那时我还在靠近郊区的家属院住着，二楼的房子是岳母单位分的福利房，院子里住着的都是岳母生前的同事。我们结婚时，因为刚参加工作不久，没钱在主城区买房，岳父岳母便主动提出搬到乡下的老宅去，把他们住的两居室腾出来给我们当婚房。

阳台外面是两棵紧挨着的郁郁葱葱的枇杷树。刚下过一场雨，被雨水清洗过的椭圆叶片显得更加鲜亮，犹如刚打过一层蜡。或许是枝叶上积聚了太多雨水的缘故，有一条长枝居然垂到了阳台上，那浓绿的叶片像是盆栽的花木长出来的，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岳母病重时，有段时间搬回家属院，方便在附近的医院放化疗。有时我会把轮椅推上阳台，看着面前的两棵枇杷树，岳母动情地说：“这两棵树是当初刚搬进家属院时，我和你蒋姨、王姨下乡时在半山上挖的树苗，不想这才五六年光景，居然长这么高了。”岳母还告诉我：“枇杷树全身都是宝，果实可以吃，叶子可治疗咳嗽，等病好了，我就给你和敏敏熬些枇杷膏！”可惜没等到那年底，岳母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正当我瞅着枇杷树出神时，一阵寒风袭来，我裹紧睡衣准备回屋，转身的一刹那有道亮光一闪而过。定睛看，浓密的枝叶间居然开出了十几朵淡黄色的小花，像是落在树梢的蝴蝶随风起舞，深绿色上点缀着零散的小星星。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仅存着枇杷的美味，可对于枇杷的花，却是很少看到。我自小在北方农村长大，印象里的冬天都是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萧瑟，几乎很少见到冬天开花的植物，更别说这些美丽的花朵来自如此高大的乔木。为此我还专门查阅了资料。

敏敏临产前，我把母亲从老家接到我住的小城来。这时候，阳台外的枇杷树已开始挂果，青绿的果实先是花生米般大小，密密匝匝挂满枝头，要不了多长时间，满树的青果就变得金灿灿，像是挂满了金色的小灯笼，让人垂涎不已。

天渐渐热了，母亲经常抱着满月不久的儿子到楼下转悠，院子里刚下班的爷爷奶奶就围过来，这个捏捏胖脸蛋，那个拍拍光屁股，言语中既有喜悦也有遗憾：“这小家伙白白胖胖的，可惜他姥姥看不到。”有人还指着院中的两棵枇杷树说：“这两棵树有你姥姥的功劳呀，那时，我们刚搬到家属院来，院子里还是光秃秃的……枇杷过几天就熟了，到时候摘了给你们送家去！”

母亲刚来，不大听得懂本地话。回家后，她跟敏敏说：“你们城里人还是好呀，馋人的枇杷长在树上都没人摘，要是在我们农村，怕早被人偷光了。”敏敏捂着嘴笑：“这两棵枇杷树可是院里的宝，平时是没人动，等枇杷熟了，统一摘了，每家都会分一些。”果然过了三五天，院子里的叔叔阿姨把两棵枇杷树上的果子摘了。母亲正在做饭，有个阿姨敲门送了一袋子来。阿姨还叮嘱母亲：“大姐，你给敏敏说，抓紧时间吃，枇杷放久了，味道就淡了。”

后来母亲随着年岁渐大，爬楼梯有些吃力，儿子上初中后，我们就搬离了家属院，住到离学校近的新居。每到枇杷成熟的季节，敏敏都会接到家属院打来的电话：“今年枇杷熟了，早上刚摘的，给你摘了一袋放在门房，你下午来拿走，可不要忘记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