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高

　　本想退休后，过几天安宁日子，未曾想还得看孙子。这些年，我们老两口轮流“南征北战”，一个给儿子看娃，一个给北京的女儿照看孩子。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我们多操心，但我俩身体尚可，不帮儿孙做些什么，怕亏欠太多，心里过意不去。

　　每次临别，老伴都要坐公交到西安再乘高铁去北京。我说我送送，她说咱家到西安才半个多小时车程，没必要多花路费钱。我说我花钱是为了买感觉，说白了就是换回留恋。她没再说什么，默许我送。

　　送她上高铁后，我放心回来。街头已华灯初上，市声喧嚣。一进家门，颇感异样孤独，家像被掏空了。我坐着不是，站着也不对劲，找事情做，双手却不知道要干啥。明明手里拿着碗要在锅里舀饭，却把空碗对着水龙头;拿了锅铲准备炒菜，却握着铲把在冰箱里寻找什么。我整个人魂不守舍，就这么傻愣着。曾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按常理，身已到家，心便安在家，可没有老伴的叨叨，缺少她的斥责声，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安放自己的心。此等感受，与三十多年前的新婚别没有什么两样。

　　年轻时的新婚别，只是一两个星期。那时交通很不方便，婚后分居渭河南北，到周末或月底骑行，中途还要摆渡船、挽裤腿、踩沙滩、蹚浅水，扛着自行车上船下船再上路。茫茫一水间，坑洼砂石路，怎能挡住相会的脚步，路上快行如风，那时年轻脚力健，劲头大着呢。全程六七十里，觉得几步路就到了她任教的学校。

　　如今，她不在家，日子就得自己过。一日三餐，菜要自己买，饭得自己做，衣服要自己洗，什么都得学着做。男人，离开了女人，自己弄得饭菜就是没有老婆做得香，擀的面没有她擀得筋道，男人难道非要靠女人才过得好吗?饮食起居，与往常无异，但日子却感到少盐寡油，缺了许多韵味。晚间休息，听不到她的鼾声鼻息，觉得房子空无所依。好梦坏梦刚醒，两眼失落地对着窗外的白光，依恋至此，怎么像个孩子呢。

　　早晚照例出去散步，暂无她陪伴左右，我只能踽踽独行，街头见到年轻人双双对对携手而行，想起自己曾有过相伴的身影。看到年迈的老人牵手拄杖过马路，慕其如此恩爱，想想自己也应当这般。

　　别后，让我学会了打理生活，学会了更加珍惜亲情，珍爱自己，也多了一份牵挂和期盼，有了期盼仍是生活的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