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很重视过年,几千年来,因着地域和习俗的不同,流传着各式各样的过年风俗习惯。在秦岭南麓的这家老钢铁厂,连古老的春节,也带着钢铁气息的年味,在时代的浪潮中,虽然由浓变淡,但是,如同生长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样,总有一些抹不掉的痕迹,形成了独特的钢铁厂的年。
钢厂的年味,从发工资的喜庆劲儿开始。记得刚刚参加工作上班那会儿,每到过年,厂里第一件事是要给职工提前发工资好过大年。多年的惯例吧,如果遇到月中发工资又恰好是月中过年,一般就到当月初就要把工资发下来。
那时候,正是国家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时期。建厂于上世纪三线建设时期的老企业,在这种转型过渡中自然很艰难,慢慢开始不能够按时工资;那时候,还没有互联网、银行卡,做工资和发工资分属于两家单位:劳资和财务,且都是手工活儿。
发工资的前奏就是,先有小道消息散布开来,说是厂里到省上去化缘想办法找钱去了。紧接着,就接到了通知,各单位提前报考勤,这就证明了这个小道消息是真的,找到钱了,过年就能给大家发工资,这个年就能过得宽裕些了。对于靠工资生存活命来养家糊口的工人来说,工资就像农人付出了辛苦后的庄稼 ,那是在岗位上忙碌后的收成,自己或者一家人的生活,全靠这份工资收入来支撑。有了提前要发工资这么个好消息,大家的也有了过新年迎新春的心情。考勤报了,一份份工资表也做出来了,接下来,就是财务给大家发工资钱了。
发工资可是单位里的大事。每到发工资这一天,中午下班财务人员都不能回家,吃饭就在单位里的集体食堂打饭。到了年底发工资的这一天,财务人员中午照例不回家,他们在食堂吃过饭后,就开始做发钱的各项准备。
在发工资的这一天早上,财务上几个人提着一个专门用来发工资的大提包,早早就到工行门前去排队提款。从银行提出款,再把一包沉甸甸的钞票送回单位。有时候单位的吉普车如果空着,就用吉普车拉回来,没有车用,财务人员就用自行车把一大包钱推回来。早已在财务室等候着的各单位劳资员,蘸着水印开始上手一张张点钱,再在本单位的领取数目上签字后,又用一个口袋提着清点好的钱回到车间,赶紧给也早已候着的工段长、班组长们发钱数钱,然后再由他们领回到班组,发放到本班组职工的手里。过年的工资钱,就这样层层传递着从银行到了一个个职工的手中。
过年就是过难过钱哩,人们都这样说。职工们口袋里有了钱,于是, 几十里钢城开始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过年气息,厂区里的农贸市场上的人多了起来,鸡鸭鱼肉摊位前挤满了穿着工作服的职工。当地的人都说,钢厂的人豪爽大方,挣得不多但却舍得花钱。不像其他厂的人钱挣得多却舍不得花销。小城里的山货土产、时尚洋装等大都被钢厂人买走,似乎也印证了这句话。
钢厂的年味,也从单位里的集体食堂到职工们的餐桌上飘出来。
先是单位到年跟前,在大门口贴上“钢花飞舞新春到,铁水奔流幸福来”或者“追赶超越再上层楼,提质降耗勇攀高峰”这样的企业土味春联,再挂上大红灯笼、插上彩旗后,最让所有人高兴的就是,过年单位聚餐了。到了集体汇餐这一天,不管是平时吃惯了集体食堂的单身职工,或者是拖家带口回家吃饭的双职工,都可以拿到单位发放的汇餐劵到单位免费吃饭,很是热闹很有团年的气氛。工会和办公室人员等会儿去集体食堂帮厨。炊事班更是早早定好食谱,提早准备。单位里派车专门到外地去采购回带鱼、火腿、莲菜、韭黄等食品供食堂配菜用。那些年,企业还兴在钢铁生产主业之外,可以搞其它三产,单位食堂大的还有养鸡养猪的,在这一天宰杀了,集体灶房就做成米粉肉、炸丸子、小酥肉等食品,供应职工选购。
到了吃饭开席时间,以科室、车间小单位为一桌,自然聚在一起。职工食堂里也是藏龙卧虎之地,有人是当年从上海西迁到西安交大后又响应国家号召来支援三线建设到厂里的,也有人是由部队炊事班转业复员到厂,也有人是几级厨师,到了单位聚餐这一天,俨然是厨师们的比赛场,这个厨师做的松鼠桂鱼酸甜可口,那个厨师能够用食材用刀工刻画出高炉样貌。上桌的都是实惠有质量有特色的饭菜,俗话说,肉烂自香,米粉肉和米饭等被管道采集的工业蒸汽蒸得香透酥软,夹在开花馒头里或者下米饭,那是一绝。炼了一年的钢,出了一年的铁,为了产量效益大家都很辛苦。这一刻,没有谁是主任、厂长,端起了酒杯一桌桌挨个敬酒,来、来、来,大家纷纷拿出了钢铁人的豪爽,与单位里的“家人”工友同事们痛快吃喝着单位里的团年饭,欢度这一刻,来辞旧迎新。吃饱喝足后话也多了,胆子也比平时大了,气氛也更活跃了,情也更浓了,心里的疙瘩也松解开了,对来年对生活又充满了期盼。
真的是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到了今天,物质越来越丰富,通讯也越来越发达,吃穿用度也日新月异花样百出,但是,钢铁厂的年,依旧留存在记忆里,依旧留存在钢铁人的生活里!(刘娟)
责任编辑:胡睿琳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