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念书时起,就喜欢与功课无关的书。时常是老师在黑板上讲着数学公式,自己在书桌里藏一本小说,埋头读下去,懂了多少无关紧要,囫囵吞了便好。
大人们最恨读书不用功的学生,参考书可以一摞摞地买回来,闲书是不能买的。偶尔从书包里翻出与功课无关的书,总免不了一顿斥责,幸好是别人的书,不好撕掉,否则,好些闲书都要毁于父母手里。
邻家的书架上有许多令我着迷的书。
那家的小男孩同我一般大,两人便时常一起去翻找自己喜欢的书。有一本叫《名人轶事》的书,让我痴迷了许久。读它的那段日子里,一心想要做一个能写进书里的名人,读遍所有的书。后来发现了一个读书的好去处,是在学校和家之间有一家新华书店。现在想来,那家书店不大,可店里的人却是极好。印象中有几个戴着蓝色套袖的大人,拿着鸡毛掸子轻轻掸去书上的灰,将一些躺下的书竖起来,把一层层的书架清理整齐。那时的书刚刚开架销售,书店的位置偏了些,平日里买书的人不多。放了学,我便常常走进书店里,在少儿读物的书架前停下来,抽一本书——通常是封面最好看或是书名最招人的,匆匆忙忙翻过前几页,好看的便读下去,不喜欢了就换一本。也许因为是孩子吧,虽然没买过书,店里的人却从没因此而赶过我。
终于,一位老人发现了我。
有次,出了店门记起手套落在书架上,转身回去寻找,老人将手套递到面前。我很乖巧地喊了声爷爷,他笑了,拍拍我的脑袋。再来书店,老人便取出小凳安顿我坐好,帮我把手套围巾收起来,看我踮起脚去拿书架上层的书,他便过来帮我。第二天再去的时候,我发现那些放在书架上面的书全都移到了下面。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少儿书架上的书差不多都被我翻了遍,虽然没有一本是完整地读下来,可小小的心里却总充满着一种读过许多书的快乐。同时,也在心里对那位书店老人有了亲切的感情。
那一年的冬天,飞快地过去了。开了春,便要面对升学考试。学校将放学的时间延了又延,每天下午都有一堆试卷等着我。心里对那个小书店实在是太留恋,于是偷空跑了去。书店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冷清而洁净,可老爷爷却不见了。书店大人告诉我,那个亲切随和的老人退休了。
很长一段时间,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也没心情去那家书店了。
成人后,早已淡忘了儿时想成名家的愿望,也早已明白自己是再普通不过的俗人。虽然依旧在书店里进进出出,但读遍所有书的梦想已是久远的童话。儿时的那段读书时光再次从记忆里泛起,已是多年以后,在异乡的一个小书屋里。
那是个有雨的冬日,等车等了许久。四下里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小小的书屋前。书屋的玻璃门上挂着厚布帘,掀开帘子,能见到玻璃上白蒙蒙的一片雾气映着朦朦胧胧的灯影。
推门进去,暖和的气流便扑面而来。十几平方米的一间屋,瘦高的书架相互挤挨着靠墙而立,余下一小溜儿窄窄的空地。一对老夫妻照看着这一屋子的书,悠闲地端着茶唠家常。见我进门,亲热地招呼一声,像是见了相识许久的朋友。
温软的指尖从书脊上滑过,一种告别许久的,熟悉而温暖的感觉慢慢升腾。以为早已忘了的旧事,像古老经书上的一段文字,穿越迷离的灯影飘然而至。于是明白,在心的深处,依然有一种对书的偏爱,有一种难忘旧事的温情。
屋,遮风挡雨之处。有书的屋,则让凡尘里劳顿的心有了归处。□柯明
责任编辑:sxw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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