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又一次搞卫生,妻子指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问我:“这是啥?不要就扔了。”我看有点眼熟,怕妻子错把值钱的东西扔掉,赶忙拿起来一看,是一个早已看不清原来颜色的长方形硬纸盒里静静躺着一把生了锈的口琴。
这是我的口琴,是以前学生时期一直陪伴着我的。
我第一次见到口琴,是三十几年前的事,那时我还在一家工厂子校上学。那时候工厂的家属院都是一排排的平房,一排平房住九户人家。每排平房前有几棵树,树下有街坊邻居围出来的小菜地,在房前树下菜地之间有一些空地,夏天吃过晚饭,街坊邻居、大人、小孩不分彼此都聚在空地上纳凉聊天。月光下,微风拂面,房前树下菜地里的蟋蟀和青蛙在竞相地鸣唱着。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欢快的琴声,我被那美妙的琴声吸引,寻着声音过去,只见我家东边、一个新搬来的叔叔坐在自家门前的树下,拿个银白色的小长盒盒在吹,叔叔的旁边,一个漂亮的阿姨伴着琴声在轻轻地唱:
深夜花园里
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美好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
等叔叔和阿姨停下来时,我问叔叔吹的是啥。是口琴,叔叔说完就又吹了起来,我静静地坐在旁边听啊、看啊,看啊、听啊……一直听到夜深人静、听到院子里都没了纳凉聊天的人才不得不离开。以后,每天我都早早做完作业,等到人们开始聚在空地上纳凉聊天时就竖着耳朵听,一听到琴声就往东跑。听那个叔叔吹口琴就成了我每天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渐渐和叔叔熟了,叔叔见我这么爱吹口琴,就答应教我,前题是必须由我家为我买一把口琴,吹口琴一定要卫生。得到了叔叔的承诺后,找父母要求买口琴就成了我以后的一件大事情。
在那个年头,一碗岐山肉臊子面才九分钱,让一个工人家庭,有着三个孩子四个大人吃饭的七口之家为一个孩子的几近荒唐的想法去买一个既不能吃、又不能穿、也不能用来帮助学习和家用的口琴,其难度可想而知。
一开始,父亲听了我的想法也就是一笑,根本就不当回事。再后来就严词拒绝,告诉我毫无可能。我提出了很多类似多干家务涮锅洗碗好好学习的妥协条件,父亲都不答应。眼看无望,我竟然心灰意冷地不思饮食,无精打采,像是得了场大病。这下可把我的爷爷奶奶急坏了,爷爷奶奶逼着父亲给我买口琴。父亲眼看我不思饮食,无精打采又不像是装出来的,没法子只好领着我到商店花了三元一角钱买了这把口琴。这下好啦,我啥病都没了!
口琴是买来了,学吹口琴可不太容易。一开始叔叔教我找音把位,把我嘴唇都磨出了血,学识简谱也很费劲,好在我决心大、兴趣浓、干劲足、不怕苦,再加上乐感还不错,在采用“灌耳音”的方式后很快就学会了吹口琴,凡是听到的曲子只要是学会哼哼就能吹出来。这以后每到傍晚,我都会坐在父母身边让他们教我唱歌,父母肚子里的歌教完了,就找街坊邻居叔叔阿姨们教。那时还在“文革”,有好多歌曲不能公开唱,私下里父母和街坊邻居叔叔阿姨们就为我唱,像前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三套车》、《红莓花儿开》和《卡秋莎》,电影歌曲《洪湖水浪打浪》、《太阳出来一点点红》、《樱桃好吃树难栽》、《刘三姐》等等。渐渐的,人们仿佛受到了音乐的感染,街坊邻居叔叔阿姨们把自己多年不用的笛子、二胡、箫等乐器都翻箱倒柜找了出来,每天一到傍晚我们那排平房居住的人们就开始吹的吹,唱的唱,引得前后几排房住的街坊们也都跑到我们院子里来。那段时光,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在歌声和欢乐中度过,就有点像现在广场上的“大家唱”。
就这样,在那个特殊的时代,口琴给我和我的家人及街坊带来了无尽欢乐。在无数个月夜里,每当我的情绪遇到波折,生活碰上困难无法排遣时,一个人随意地用口琴吹着自己心里的旋律,都会得到很大的安慰。
这些年我进了城,有了家,生活变得安逸了,这把曾经与我密不可分的口琴也让我冷落了淡忘了,甚至差一点被丢弃。望着这我曾经的执爱,我不禁问自己,这些年我还丢弃过什么…(西安) 徐志刚
责任编辑:sxw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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