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家里显得冷冷清清的。往年这个时候,兄弟和侄子他们早就来了,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因为怕感染,今年,雪野专门取消了拜年这个环节。
闲坐无聊,雪野出门散步。沿着小区门前的迎宾大道往北走,越走越觉得热闹。走到岳庙街口附近,步行道上全是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是不是西岳庙免费开放或者举办什么大型活动,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雪野觉得好奇,忍不住给一位在西岳庙工作的朋友打电话询问。朋友说,西岳庙没有开放,也没举办什么大型活动。西岳庙附近每年正月初一都是这样,人山人海,路边停的车有五六里长。听了朋友的话,再想想自己这些年的春节是怎么过的,雪野有些明白了。
参加工作以来,每年春节假日,自己都在山顶上值勤,对山下的情况一无所知。退居二线后,第一次接触大年初一游园盛况,难免大惊小怪的。
初二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早上,雪野刚一醒来妻子就问:“今天去不去我娘家?”“去。”他脱口而出。岳母去年去世了,只剩岳父一个人,加上妻妹在外打工回不来,如果不去妻子娘家,依门盼望女儿女婿的岳父心里该有多难受。妻子年前给岳父送新衣时,岳父见到妻子第一句就问:“雪野呢?”边说边朝后张望。听妻子回来说了这事,雪野心里酸酸的,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多看看老人。虽然已经决定过年不走亲戚不拜年了,但凡事都有个例外。
听说去娘家,妻子马上忙活起来。七七八八准备了一堆礼品,还说不够,等会儿还得去商场再买一些。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呀?看来只能用车了。家里只有一辆车,儿子上班开走了。叫出租车吧,总觉得不顺遂。想来想去,雪野打电话请一个朋友帮忙送一下,朋友说马上就到。
很快,朋友说到小区门口了。正准备出门,电话响了,是外甥女打来的,说想来家里拜年。雪野试着用“大家都忙,要不就算了”敷衍,外甥女说她想外婆了,只看一眼,到家里转一下就走。话说到这个份上,雪野不好再说什么,便说:“你来吧。”
眼看快到朋友车跟前了,电话又响了,是一位同事打来的。同事以前在景区上班,和雪野同一个办公室,后来背井离乡调到外地工作。调走后,关系反倒比以前更好了,每次回华山,必然拜访雪野。同事说她下午就要离开华山了,想趁未走之前来给雪野拜年。怀着满腔感激,雪野说春节后我专门安排一次旅游,那时咱好好团聚。今天就算了,因为我已经出门了,而且是坐别人的车,不方便。同事说那好吧。
到了妻子娘家,妻弟上班去了,妻弟媳妇领着女儿去娘家了,只有岳父一个人在家。岳父把花生、瓜子、橘子等摆得整整齐齐的,看样子一直在等他们。
坐到下午四五点,肚子有些饿了,妻子挽起袖子进了厨房。每年吃饭都是这样,自己做自己吃。看到女儿准备做饭,岳父急忙取馍、舀米,添水、抱柴,跑前跑后帮忙……
初三中午吃过饭,正在客厅看春晚重播,忽然响起“嗵嗵嗵”的敲门声。拉开门,原来是表姐、表妹和两个表弟。表姐、表妹和小一点的表弟是二姑的儿女,大一点的表弟是三姑的儿子。
表姐平时在外地帮儿子带孩子,因为疫情阻隔,三年没有回来。好不容易等到今年解封,马上和表姐夫开车从几百公里之外“飞”回了家乡。表姐说长辈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无论如何要回来看看,于是约上表妹和两个表弟来了。爷爷四个儿女,父亲和三个姑姑。父亲,大姑、大姑父,二姑,三姑、三姑父都去世了,只剩下我母亲和二姑父两个老人。
兄弟姐妹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回忆小时候为争夺压岁钱而“六亲不认”的糗事;回忆起偷吃长辈为养家糊口而贩卖的松子和花生的趣事;回忆起和父亲、姑姑们在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笑谈中,这些远去的亲人仿佛还活着、还在我们身边一样。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下午三点多。因为还要赶几百公里路回去,表姐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初四是去舅家的日子,包括自己的舅家和妻子的舅家。
自己的舅家必须去。在县城上中学时,雪野一直住在舅舅宿办合一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三四年,连住带吃。大学毕业分配时,是舅舅跑前跑后把雪野分回了家乡,避免了他漂泊外地之苦。单位破产后,又是舅舅托人求情给他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拜年是表达感激之情的方式之一。
妻子的舅家也必须去。如果不去,舅舅们会不会说:“哎呀,我姐姐刚一去世就不和我们来往了。”难免引起许多误会。况且,舅舅们平时对雪野很不错。夏天送桃送蔬菜,秋天送油送苹果,冬天送面送柿饼,几乎是“四季送”。如果不去,心里过意不去。其实,过年就是走亲戚,不走亲戚,这“年”还剩下什么?!
刚出发不久,电话响了,是雪野的舅舅打来的。舅舅问雪野在不在家,雪野说没在,出门走亲戚了。舅舅问:“你不是说今年不走亲戚吗?”雪野如实说明了情况,舅舅“哦”了一声。问舅舅有什么事,舅舅说他想去家里看望他的姐姐——雪野的母亲。“说好去给舅舅拜年,没想到我还没去,舅舅倒先来了。”雪野觉得不好意思。
走到三岔路口,正准备拐往去妻子舅舅家的方向,妻子却说先去娘家。原来,妻子腊月给岳父买的那件棉衣有点小,退回商家改换大号的。昨天,换好的棉衣送来了,妻子想顺路送给岳父。
听到姑姑来了,妻子的侄女菲菲立马跑了过来,让座倒水,跟进跟出。侄女的热情让雪野有些感动,到底是一家人,感情确实亲近。
岳父试了一下衣服,很合适。看到任务完成了,雪野和妻子准备离开,菲菲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口。他和妻子已经坐上车了,菲菲还趴在车窗外朝里张望,似乎言犹未尽。“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雪野正准备发车时,妻子忽然惊叫了一声,边说边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侄女,侄女马上喜笑颜开地跑过来接了。雪野这才恍然大悟:侄女一直惦记的,是姑姑给她的压岁钱。
初二那天来岳父家时,菲菲已经去外婆家了。从岳父家离开时,菲菲还没回来。因此,没给侄女压岁钱。侄女虽然已经上高二,虽然个子快一米七,可毕竟还是个娃娃,萌萌的。
在四舅家,四妗子给雪野和妻子两个人端了七八个菜,其中,腊肉、皮冻、卤肉是四舅家自己做的,特别好吃。上饺子时,四妗子给他俩每人碗里窝了好几个鸡蛋。
当准备从六舅家离开时,六妗子拦住一定要让吃饭。因为刚刚才在四舅家吃过饭,而且吃得有点撑,雪野坚决推辞。六妗子急了,把锅里的排骨、蒸碗,瓮里的年馍、茶果……每样都给他们装了一些,这才放行。原本已经腾空的后备箱又被塞得满满的。
初五早上,雪野不时看看手机,似乎在等候某个时间的到来。从昨天下午开始,母亲就一直念叨说她想小满了,让雪野寻找小满的视频来看。小满是雪野弟弟的孙女。隐隐约约地,雪野总觉得母亲的话语背后另有原因。联想到母亲最近几天总是坐在阳台上朝着弟弟家方向瞭望的情景,他猜想母亲是想弟弟了。
为防止母亲被感染,年前,雪野专门给弟弟打电话叮嘱过年不要来了。没想到,没见上小儿子竟成了母亲的一块心病,而且“病”得越来越厉害。雪野决定尽快安排弟弟过来。迟了,弟弟也许就出门打工去了。
看看到了八点半,估计弟弟起床了,雪野给弟弟拨了个电话,让弟弟抽空来看望母亲,说母亲想他了。很快,弟弟和侄子、侄女来了。
自从弟弟来过后,母亲的精神状态一下子好多了,一扫以前沉重、阴郁的样子,满脸笑容,浑身轻松,像变了个人似的。“亲情是治病的灵丹妙药。”雪野想。
说好今年不走亲戚、不拜年,结果到最后,亲戚也走了,年也拜了,而且一个都没少。(秦永毅)
责任编辑:胡睿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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