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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12 11:34:08来源:陕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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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古远的诗,与此时此地的工厂无关,但它蕴含的岁月感慨,以乐景写哀情的沧桑感,却把时空维度拉到了近前。这长在诗经里的诗句,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流淌出了心间。

  初冬时节,我又回到了这片出产铁和钢的山地,回到了这个工厂村。

  青山依旧,又几度夕阳。回到了一个流淌着父辈的心血,挥洒过自己青春的地方,那山、那水和那被激荡的时代浪潮、被脚下的这方热土,改变了人生轨迹的那些人、那些故事,从踏上工厂村热土的那一刻,感伤、困惑和酸涩,竟使我的双眼蒙上了泪水,使人无法心如止水地平静,身心它自动开启了搜寻模式。

  老厂房就像舞台,多少故事、多少人生、在这里上演、 落幕。

  一

  时代的不容反抗,现代世界的多变,让工厂村里的人目不暇接地去接受、适应和改变。这是一家带有宏大叙事背景的企业。对于纠缠着生存发展繁衍的血脉、流淌着钢铁坚硬不屈泪水的这样的一家企业,我无法用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和称呼它,我只能称它:工厂村。

  从上世纪社会主义建设的全民大炼钢铁时期开始,到如今钢铁工业高质量绿色发展阶段,这家昔日名列全国重点骨干钢铁企业的厂子,坎坎坷坷走过了近60年。

  人撵生活,生活也撵人。从几十里外的矿山,到邻近县城的家属区,几十年下来,几代人下来,这里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由工厂而繁衍出的村落。厂子久了,就有着如同村庄的脉络、村庄的故事、村庄的气息,只不过,它都带着工厂的钢铁味。

  秦岭南麓沿山而建散落在谷底坡上那高大的厂房。挺拔屹立的近千立方米高炉。回荡在群山之间运输机车汽笛的轰鸣。那条每年春天花开满树的钢厂路,上下车人最多的“钢厂站”公交站牌。工人们把钢铁的坚强和豪情壮志,都抒写进了大自然的怀抱里。

  依旧洗浴用着的热气蒸腾的大澡堂。隐约还刷着“工业学大庆”字样陈旧的一排排红砖房。彼此见面时“我从北京卫戍区复员到厂里的”“我原来在铁道连工作”的带着时代密码的问候语。散落在厂区里大大小小的麻将馆,麻将馆里那下着1元、两元赌资,下了夜班满脸满身散发着疲惫的工人们、、、

  转瞬间,一些物事就变成了过往。诸如从前的村庄、工厂,如今的社区、公司。社会转型扬起的沙尘,又把那些曾经的梦想与光荣,都变成了日渐稀薄的回忆、无以言说的感伤,还有微薄的薪水下,单薄而有些清苦的生活。

  一座流露着不同时代情绪和痕迹的绵延几十里的钢铁之城,这个工厂村,它的当下与久远,先进与古旧,开放包容与封闭落后,生机活力与低迷萎顿,都被时间匆匆地收藏在行囊里。

  二

  第一代钢铁人艰辛的创业史,留存在工厂村的物质和精神痕迹里。从工厂村的建立初始,就流淌着大气磅礴的气血,燃烧着如火的激情、奉献的理想,那是怎样的一种辉煌。就如那首著名的革命歌曲所唱的一样,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

  是的,是为着一个神圣而又光荣的钢铁强国梦,支援三线建设多炼出铁和钢的梦想,第一代来自五湖四海的钢铁人,走进大秦岭深处的这片富含铁矿石的山地。

  工厂村的初始,建厂初期,由原国家冶金部分别从马鞍山钢铁厂、贵州汞矿、上钢三厂等工矿企业抽调来厂的工程技术人员,有来自守卫伟大领袖的北京卫戍区的复转军人,有来自北京、上海、西安等大城市大专院校毕业的学生和知识青年,也有通过体检和政审合格后来自陕北、关中、陕南地区的几百名乡村农副工,还有一些管制中的劳改犯,厂子实行军事化管理,拉运铁水、钢水和钢材产品、原燃材料等物资的铁道连,它的名称就是这么来的。

  在肩挑背扛中 ,在油毛毡工棚里 ,从土法烧结开始,修厂房、建高炉,医院、学校、商店等后勤辅助设施,也陆续兴建。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热情澎湃地打开了这片未曾开垦的土地,拓荒建厂。

  在工厂村纪念正式出铁献礼国庆40年后,厂区里飘荡的歌声,路遇那一张张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还有早已退休了的父亲每次打电话总要问一句“厂里现在怎么样”,这些,都让我有一种去追溯历史、为它写点什么的想法。生命再卑微弱小,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每一个有价值的理想和信念,都该被记住。

  我一时冲动的想法,得到了积极的回应。我从认识的陈师傅开始,他放下了退休后天天都要打的门球杆,还有原国家冶金部劳模的刘师傅,他也要时时照料轮椅上的老伴儿,还有要照料患病的老伴儿和上小学的孙女的张师傅。

  为了采访那段炼出了省里第一炉铁和钢的历史,我们相约,每天早8点半在办公楼前集合。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已退休在家多年、白发苍苍的他们,已年近七旬腿脚都不太灵便的他们,往往是不到约定的时间,就已经早早的先到了集合地点,刘师傅还在胸前别着亮闪闪的奖章。

  一个厂里内部普通的一次采访,他们的热情和配合,让我感动也让我疑惑。看着多年后依然有着守时守点极强组织纪律性的他们,依然感念着那段虽苦犹荣岁月的他们,我想写点什么、寻找点什么的热情又被提起。

  采访中得知,建厂初期冶炼出了省里第一炉铁和钢的“108将”、那第一代炉前工们,已烟消云散,大多数不在了人世。年近古稀的陈师傅、张师傅他们,是带着自己和工友们的故事,是带着对家园的情感和期盼,来回应采访的,是想把这段已近尘封的钢铁人的往事、这些历史,在这个日益喧嚣的世间多留些日子,能多一点儿理解和尊重的目光,以告慰那段响应国家号召走进这山沟沟里的激情燃烧的岁月;告慰那在贫瘠的物质下,用铁人般的意志和生命,建设起钢铁之城的历史;告慰那舍身建厂早早逝去的如亲人般的工友们;还有那在社会大潮冲击下,几万钢铁人在改革阵痛中那动荡迷茫缺乏归属感的承受和感受,那份刻骨铭心的集体记忆,它淹没了工厂村里许多人的一生或者大半生。

  可惜的是,工厂村里钢铁工人的故事,在滚滚奔涌的大时代中,太小众并没有多少人关注。

  三

  在省城或者附近的市县,很容易遇到一些还穿着过去工作服的工厂村里的人。

  他们,有的怀揣着炼铁或者别的工种的高级技师证,转行重新开始了新生活,开着小饭铺做着小生意;有的年龄老大还要顾一家人的生活,就在小区里找了一份月薪一两千元的物业或者保安的工作干着,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挣一个钱是一个,总比不挣好”。年龄、技能、资金和家庭,已经使他们没有多少挑选市场就业机会的余地,和适应新生活的能力,只能以廉价的劳动,被人挑来挑去。也有少数人离家别舍辗转流动在外省的几家钢铁企业打工。

  一位名人曾说,时代的一粒尘,就是普通人的一座山。曾经的工人阶级已经淡出了时代的视野。在国企改革的改旗易帜下,在资本和契约的运作下,这个蜷缩在大山深处角落里曾经数万人的大厂,由国企改制后,工人们的人生轨迹被命运改了道。“村”里人也陆续散落到了各地,人烟也日渐稀少。走出了大山、融进了社会的工厂村人,他们在有限的选择里,争取着生存求取着发展。他们用曾经的厂服工作服来区别和鼓励自己,来默默地感念着过去那段清贫、却有尊严的安宁时光。

  钢铁工业是基础产业,也是资源密集型行业。在不是钢铁大省的区域,一个省也不见得有那么一座钢铁厂,或者也就那么一两家。这就意味着这个行业里的人,社会适应面比较窄。

  在这大山深处的工厂村里,当年从大都市来支援三线建设、献了青春献儿孙的老工人们;七八十年代国家分配来厂、拉了几大卡车的大中专院校毕业生们,还有拥有熟练技能的工人们,随着年华的流逝、技能的单一、家庭抗风险能力的弱小,他们中,有的已无力走出大山里的工厂村去择城而居,与市场化的社会资源接轨。他们的资源,是来自微薄的退休金和岗位。他们大多是工厂村里第一代钢铁人的子孙,他们有个称呼,厂子弟。

  徜徉在由红砖房、油毛毡房混搭在一起的厂区巷道里,一声声咚咚的金属撞击声由远而近,一股老工厂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使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长期拿着微薄的工资薪水,住着鸽子笼似得的厂建房,他们抱怨过吗?他们可曾有过后悔?也许有,但却无有岁月可回头。他们除了对汇集了青春和血汗的工厂村有着无法磨灭的感情和回忆外,还有什么?好在,在被动与接受之间,在感受到时代的差异之间,他们平衡了现实和心态、过去和未来,远离着都市的流光溢彩,珍藏着岁月给予过的荣耀,守望着满目青山和家园里的高炉,用精神里流淌的丰富,抗衡着物质上的贫瘠,散淡地生活在这大山沟里,羡慕而又隐忍,节制而又将就,认领了属于工厂村里自己的生活。

  当流言依旧在工厂村的空中飘散着。当那几十年岁月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声准时又响起。当从厂子校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回到工厂村的家里。时光,似乎在定格;岁月似乎在讲述,老厂房就像舞台,多少故事,多少人生,在这里上演、 又落幕。

  但愿工厂村里的人和他们故事,几代人的隐忍和奉献,能被时代这个吞噬一切的巨人记住和善待。

  走出工厂村,我双手合十,目送。这是我献给岁月的尊重!

  (刘娟)




责任编辑:胡睿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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