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

 

樱花，春天的方言

 

三月在薛家湾，一身素装的樱桃花

内心藏着闪电。它揣着春日里

小小的梦，让绽放的欢畅，伴着美好

乡村一起飞翔。春天的方言，惊艳

凄美，弥漫着细微的爱

 

把世界开成一种颜色，是一个家族

终生的抱负和绝唱。它们行走的姿态

散发的气息，忠贞、内敛、含香

多像我老家，那个叫樱的乡下妹子

 

在樱林中行走，樱花的叙述深入浅出

玄念逐渐通向未知。我仿佛看见一群身披

婚纱，在山间奔跑的女子，怀抱圣洁

晶莹的梦想，一抹芬芳

 

我不知道，哪一棵樱桃树下

站着我的前世。一头青丝

点缀着洁白的樱花，一朵、两朵

小隐于野，像一个传说

 

 

登临江寨

 

今天我来这里，不仅是为了览胜

两条腿吃力地拖着我，一位

高血压病人，登上人生又一处

标高。那些在汉江上游弋的白云

和水中自由地发疯的鱼虾

因出尽了风头提前退场

 

身后山坡上，整片的樱花白得让人绝望

更远处，躲闪着小兽们的童话

 

一只苍鹰展翅飞越巴山右峰

它正在努力穿越生死门槛。秦岭

台地里，那些星散的牛羊在

樱花林中随意摆拍，悠闲而从容

看到生命如此巨大的反差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身患高血压的我，还没有学会放弃

仍紧跟在镇上年轻的徐书记

身后，奋力向寨顶上攀登

哪怕是今生最后一次

 

崖畔上挂着一棵老树，正在绽开

花蕾。只是速度比往年慢些

 

 

遍地花开

 

在薛家湾行走，我就是一尊赐福的花神

我要让这些白色的樱花、枇杷花

红色的桃花、杏花，黄色的菊花和

油菜花，同黎明和太阳一起，奉旨开放

我要让它们无忧无虑地开，大朵大朵

地开，小朵小朵地开

 

我要让姓张的开，也让姓李的开

我要让富裕的开，贫穷的也开

我要让男人开、女人开、老人开

儿童开，脸上的皱纹也开花

我要让他们幸福地开，自在地开

同这方山水一起，日夜不停

 

我要让路边的开，角落的也开

苦难和忧伤都开花。那些

在蓝空中、田野上飞翔的白云

翠鸟、蝴蝶、蜜蜂和蜻蜓

都是这块土地豢养的花

 

人过中年，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些花香

这里的树木、花草都是我的亲戚

或邻居。三月，我从段家河走过

那些路旁的花草，纷纷把手伸出

喉咙，慷慨地给我端出一方彩绘山水

轻唤我的乳名：金山、银山

 

 

夜宿汉江畔

 

就像前世的约定，汉江仍在老地方

等着我。多么熟悉的表情，如我

的初恋情人，有一丝矜持，有些妩

更有一些媚。今夜在旬阳段家河

我与一条江，相拥而眠

 

晚餐很丰富。主人捧出一江水产

招待我，我却有些走神。突然想起

十几年前，这里山水的苦焦

弯曲和荒凉。远处有动车汽笛声

和水鸟声传来。一块辣椒卡在

我的喉咙，把我逼出泪来

 

夜间水声如弦，撕扯着我的思绪

让春夜第一次失眠。汉江的水

有些不解风情，试图用荡漾给我

催眠。身体轻轻摇晃着，发出

一片水声，又一片水声

 

在人间，生活只是一个动词。有时

坚硬，有时却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