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你咋能给人说我一天啥事都不干?!”早上正在办公室完善工作方案，老宁突然气冲冲地扑了进来。

　　“谁说的?”我强装镇定。

　　“领导说的!”老宁嘶吼着，脸已扭曲变形，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领导又把我给“卖”了。

　　二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正在领导家闲聊，领导忽然问我：“你觉得老宁这个人怎么样?”

　　老宁是我们部门负责人，不太懂业务。领导是我崇敬的长辈，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便不假思索地说：“不太懂业务。”

　　大概过了一周，有一天，我去老宁办公室请示工作，平时对我还算客气的老宁，那天却阴着脸。摸不清其中原委，我只好硬着头皮汇报。谁知刚一开口，老宁便不耐烦地说：“这事你看着办，何必问我。”

　　“凡事都得您来把舵，我听您的。”我尽量毕恭毕敬。

　　“听我的干什么，我这个人‘不懂业务’，你不怕把你带到沟里去?!”老宁故意把“不懂业务”四个字说得很重，语言阴阳怪气。

　　我这才听出弦外之音，意识到领导把我说老宁的话“泄露”了。

　　瞅机会问领导，领导微微一笑：“说了，说你说他‘不太懂业务’。”领导说，说得满不在乎，轻松自然，啥事没有。

　　我敢肯定，领导绝对不是有意害我。领导曾经和我的长辈同过事，两家在一个小院住了很多年，是我喜欢又尊敬的叔叔。大学毕业后，工作单位的负责人正好是他，一直很关照我。

　　因为领导的无意“出卖”，我没少穿老宁给我量身打造的“小鞋”。

　　和老宁的关系尚未走出低谷，领导又为我“安排”了一次尴尬的对证。

　　单位基建结束后剩余一些钢筋、水泥、木材等，经研究，准备折价处理给内部职工。当时，这些建材属于紧缺物资，加上所剩不多，十分抢手。知道我准备在老家盖房子，领导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抓紧时间申请。

　　从领导办公室一出来，我马上就写了申请，当即呈递给老宁。老宁当时兼管基建。

　　过了几天，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为什么没交申请。

　　“交了，叔叔。”我诚恳地说。

　　“那为什么老宁说你没交?是这，你再写一份，马上交给老宁。东西不多，再晚就没有了。”领导关切地说。

　　以为老宁把我交申请的事忘了，于是马上又写了一份呈递上去。

　　然而过了两天，领导又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见面劈头就问为什么还没交申请。

　　“叔叔，我真的交了。”我实话实说。

　　“大白天遇见鬼了。你总说交了，老宁总说没交。你两个到底谁在撒谎?!不行，我今天非把这个‘鬼’捏破不可。”领导生气了，拿起电话就让老宁来办公室。

　　“老宁，娃到底给你交申请了没有?当着我的面，你两个今天对证一下。”老宁刚一进来，领导便急不可待地说。

　　“没有。”老宁板着脸，从容不迫，稳如泰山。

　　看着老宁昧良心说假话的样子，我瞬间明白了：老宁是故意的。

　　怎么办?我的大脑飞快运转。如果我坚持说交了申请，老辣而又早有准备的老宁一定会咬死说没交，加上没有第三人在场，根本说不清。这样，不仅和老宁的仇怨更深，而且买建材的事也会因老宁从中作梗而泡汤……

　　正想着，领导扭过头来盯着我问：“你到底给老宁交了没有?”

　　“没有……”我选择委曲求全。

　　“你这娃，平时看着老实厚憨，怎么也开始撒谎了，咹?!”领导大声训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现在马上写，当我面交给老宁。”领导大声说。

　　我第三次写好申请，恭恭敬敬交给老宁……

　　以为从此走出了“囧途”，没想到今天又遭遇尴尬。

　　一个月前，单位临时成立了一个组织机构，由领导担纲，我和老宁被抽调到其中一个组。

　　前两天，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责问我们组的工作为什么进展得不如预期。我说这已经是一个人力量的最大限度，我一直在竭尽全力工作。

　　“你们组不是你和老宁两个人吗，怎么是你一个人在工作?”领导有些诧异。

　　“老宁一天啥事都不干，只是应个卯，混日子。”看看周围没人，我低声咕哝。

　　老宁即将退二线，心弦早松了，加上领导一直没答应其“升职加薪”的请求，老宁一肚子怨气，对工作阳奉阴违。当时被领导问急了，我忍不住道出实情，谁知又被“卖”了。

　　面对气势汹汹、义愤填膺的老宁，我瞬间成了一个“无耻小人”。我能怎么办呢，只能服软求饶、认错道歉，外加不停地恭维奉承。好话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把一场可怕的纠纷化解了。

　　事后我问领导，是不是给老宁说过我打小报告的事，领导笑嘻嘻地说：“我就随便说了一下，怎么了?”依然一副满不在乎、不以为然的样子。

　　“就像汽车有视角盲区一样，人也有自己的思维盲区。领导虽然阅历丰富、智慧过人，也不可避免。”我若有所悟。（秦永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