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玄

我住山中，一日在山下小聚。

有位佳友说：“你那地方不错，我改日去看你，你拿什么招待我？”

“一壶清风。”

他摇了摇头。

我笑着说：“我若能坐在山巅，便摘一片杨庄的云给你。”

他摇了摇头说：“尽说不实惠的。”

“一瓶陈酿。”

他说：“不够。”

“那就槐花，这个季节，就是槐花麦饭。”

他说：“我要吃你门前的樱桃。”

我笑了：“这还不简单，一棵树都是，给你剪一枝，管够。”

回来，坐在亭子，我望着门口的樱桃树，这几天正是成熟的季节。满树红晶晶的，熟得正好，我发了一个朋友圈，他准看见了。

一到暮春，凤翔沟的樱桃就进入到成熟期。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两棵，这些树都是老品种，当地人叫它玛瑙。大概是熟透了以后好像一颗颗珍珠玛瑙般晶莹剔透，非常诱人。不仅诱人，还比现在许多大樱桃甜，有一股香甜柔口的感觉。

现在的樱桃也有很好的，但是个别品种吃在口里无味，甚至不甜也不酸。只有形，没有味。那种来自外国的樱桃更大更鲜艳，还有个高大上的名字，叫车厘子，有的只是酸酸的味道。而秦岭里的玛瑙，虽然不大，刚熟有点酸甜，熟了以后糯香可口。

友人是山里人，所以知道它的味道。

村里沟沟坎坎到处都有樱桃树，一到季节，摘樱桃的人就多了起来。村里人因是自家出产，粗暴地扯下一大枝，就地摘起来。外面人就没有这么气长，比较斯文，踮着脚尖，摘两颗放到嘴里。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陈忠实先生。那年是他的头周年，我们一帮文友相约到白鹿原他老人家的故居西蒋村去祭拜，那时正是白鹿原的樱桃红了的时节。

白鹿原的樱桃是很出名的。然而相对于凤翔沟的玛瑙，我还是对这个袖珍樱桃情有独钟。

村里的老婶子拎来一枝，说让我尝个鲜。我说有呢。她说：“你的还没有熟好，先吃点这个。”前一阵子香椿下来也是如此，让人好生感动。

凤翔沟的老村如同这里的人一样面露沧桑而心底纯真，几百年的风风雨雨，这种善良和质朴却一直保留着，这是让人心生感动的原因。

晚春里，凤翔沟就一直弥漫着玛瑙的气味，地上到处都是这种小樱桃的籽，直到立夏来临。这时候，那种大樱桃在杨庄的街道也有卖的了，没有了凤翔沟的樱桃，我似乎一下子还不习惯。过街道的时候，我买了二斤，一斤15块，吃起来全然和价格不匹配，寡淡无味。

站在东岭，能看见对面原上的麦子渐渐黄了，我似乎又闻到了杏子的味儿。

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大黄杏已经泛白，要不了几天，凤翔沟又弥漫在金黄金黄的杏子味道里了。

邢哥家的百年老宅经他拾掇后，有些陌生，但依然遮掩不住当年雄伟的模样。哑巴原来散养的羊群有了新搭建的羊圈，也让我有些陌生。凤翔沟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景致，村里也不断出现新的变化。就像这几年的沟，竟常年有了水流，这是个大变化。

老村真是越来越有味道了，这种味道也只有凤翔沟才有，似乎还夹杂着羊粪蛋的味道。这种味道熟悉里有些陌生，陌生里却透着熟悉。我呼吸着这样的空气，漫步在上东岭的羊肠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