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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16 16:28:17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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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村子有两个涝池,一个在村西头,一个在村东头。我家住村东,因此村东头的涝池就成了我儿时的玩地。
  涝池不大,大致呈圆形,像口锅,直径百十米的样子,底深大概四五米。涝池四周长满柳树,树上燕子穿行,蜜蜂嗡萦。
  最刺激的日子是下雨天,尤其是夏季暴雨时节,那景象简直是惊心动魄。一个村子的雨水搅合成黄泥汤,从家家户户流出来,汇合一起,铺排着涌出村口,在涝池边形成洪流,水面上漂浮着杂草柴禾、衣物鞋帽,一股脑儿冲入涝池。一时间,黑云压阵、电闪雷鸣、暴雨喧哗、水流汩响、人声鼎沸,空气中构成一幅极其恐怖、惊骇,甚至窒息的灾难气氛。与此相反的是,男孩子们顽皮、狂喜、寻求刺激的奔逐。大人是喊不住的,一个个光着脚丫,或光头或戴个破草帽、或穿个大裤衩奔跑在风雨电光中。大家不约而同的地点当然是涝池边,有的手拿木棍,有的身披塑料布,有的双手弓腰扒泥巴,一个劲地疏通从街巷流出来的水道。此时,涝池里水面打着旋儿,冒出一股股白色泡沫,夹杂浑浊的泥土杂物,一节节往上涨,整个涝池就像将要烧开的水锅,热气蒸腾,狂躁不安。有几回雨天,就连大人们也揪心,深怕涝池盛不下来自村子里的涌水,发动村民把水流赶往村外田间,以至淹坏了好些庄稼。
  其实,雨后的涝池特别舒坦。空气中浮泛潮湿的土腥气息,那浑浊的池水开始沉淀、澄清,被大人打捞干净的水面越发诱人。风不断地吹皱水面,蜻蜓滑翔其间,燕子在波纹里飞速衔住虫子,又迅疾离开。太阳斑驳的光影闪烁在微漾的池波里,村口的土墙、树下的老人、玩耍的孩童、洗衣的妇女、池边的花草相映,活生生一幅清新自然的丽日图画。这个时候我和同伴们最爱玩的是摔泥包,也就是玩泥巴游戏。先用和好的黄泥巴揉成团,再用双手捏成一个小碗状的泥包,一只手举起来倒扣摔在平地上,泥包发出“啪啪”的响声,谁的声音大谁赢,有趣又过瘾。
  夏夜的涝池别有情调。蝉声自夜幕叫起,时断时续,像是夜的前奏曲。灿烂的星光下,婆娑的柳枝轻柔摆动,偶尔飞来几只萤火虫,像划过空中的灯盏。一两个手拿芭蕉扇的妇女,身后跟着几个女孩,她们漫步、纳凉。一只游狗在身边钻来钻去,似乎正寻找洗澡的去处。蛙声自然少不了的,急促叫一阵,猛地就觉得这静夜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股子凉气就真的从池水中蹿了出来。
  秋夜的涝池宁静美好。夜深下去,就只剩一轮明月下的一泓清水。正是打水漂的好时候,我常常和小伙伴们捡几个小瓦片在涝池边打水漂。生产队饲养员十爷这个时候最喜欢挑个水担来为牲口挑水,他先不慌赶走我们,总是在涝池边择个地坐一小会儿,手持旱烟锅吃烟,一边看我们孩子们的热闹,一边想他的心事。他似乎总有想不完的心事,等我和小伙伴们玩累了,给他腾出空隙,十爷才起身挑水。
  冬天的涝池越发有趣。冰天雪地白晃晃的世界里,唯有涝池光滑可爱。厚厚的冰层上,皮底鞋滑冰容易摔跤,我们就发明了拿来家里的木凳作滑板,反放着,四脚朝天,一个人推一个人滑,速度上去了,后边的人丢手,前边的人轻松旋转在冰面上,很是惬意。有人干脆拿一块厚木板,单脚踩在上面,滑出独立的姿态。那时也兴凿冰,几个人手拿钢钎,在冰面某个地方花半天工夫凿上一个眼,再弄个玻璃瓶用绳子吊着取水,个个手脚红肿冰凉,却干得不亦乐乎。
  春天的涝池最是热闹。女人们老老少少围了一大圈,捶布的捶布,洗衣的洗衣,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知哪家的老母鸡带一群鸡仔也凑近乎,觅食的觅食,饮水的饮水;几头半大不小的猪挤在池塘的一角泥地里,打着滚蹭着身子,生怕没沾上泥水;放羊人急忙赶脚,吆一群羊先是喝个饱,再甩响鞭子赶出村外去放养;也有人家媳妇臭美,嘴里哼着小曲儿,身子骨就往水影里探,硬要照出个美姿来。柳枝终于开出了一年最艳的小黄花,惹得蜜蜂、土蜂、蝴蝶飞来飞去。柳笛是男孩子们的绝活,我们个个头戴柳条编织的柳帽,吹柳笛,那合奏,分明在说,一年美好的时光正是给我们孩子的。
  涝池就这样伴我走过了一年四季,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走过了童年时代最难忘的青葱岁月。虽说那时的日子过得清苦,没有现在孩子们更多的花样玩具,可是内心里从来没有过苦的滋味。
  欢乐是我的记忆,美好是我的怀念。如今,村头的涝池早已不复存在,可记忆深处那池荡漾着我生命印记的涝池,仍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陈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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