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村子南边，有一条河叫渭河，不知从何时开始，它就默默地流淌着，阅览两岸的繁荣昌盛，映照千里河堤的世态炎凉，几经风雨的洗礼，浪潮的磨练，从村头平缓流动，水中的大量泥沙积淀，在村西河段形成河滩，村里人称裤儿裆，河水在这里南北分流。
　　夏秋季节，河水猛涨的时候，浊浪滔滔，有时会淹没河滩。像脾气暴躁的汉子，渭河易怒也易平息。洪水过后，渭河又恢复了温柔娴静的状态，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河水从河床低洼处缓缓地淌过。于是，在宽阔的河床中，一条宽大的沙滩又呈现在眼前了。
　　由于流水冲击力不平衡的缘故，沙滩中间高，两边低，形成了一个狭长的龟背形。村里人披荆斩棘，在沙滩上耕耘，这里几乎成了生长小麦、玉米、花生、黄豆、棉花和其它作物的良田。只是平常作务比较麻烦，沙质地土层薄，耐不住天旱，隔着河水来回不方便。水小的时候挽起裤管直接过河，水大的时候，麻烦就来了。眼看就要收获的庄稼，被上涨的河水连续浸泡冲刷，如不及时收获，就会被河水冲得精光，留下一地干干净净的泥沙。
　　小时候，站在岸边看人们冒雨抢收，至今想起来让人提心吊胆。水性好的，背上大葫芦、架子车内胎，一袋子、一袋子来来回回运输。水性不好的，从上游绕上几十里过河，在河滩采摘。由于体力不支、突然抽筋、水中漂浮物撞击等原因，让渡河运输的人们受伤、遇难的事时有发生。岸边家人的那个担心啊，跟上前线战场没有什么两样。
　　后来，村里人购买了木船，建起了渡口；再后来，上游架了桥梁，作务滩地慢慢方便起来。入了冬，渭河就逐渐“瘦”了下来，分出好多岔流，水流细得好像能用手握住一样。曲曲折折坑坑洼洼的河床里大面积露出白花花的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不知名的水鸟经常在河滩上空盘旋，或是立在缓缓流淌的浅水中央仰头望着蛋黄儿似的太阳。
　　鹅卵石的大小形状各有特点，滚圆的如铅球，椭圆的似鸡蛋，有的像宝塔，有的像山峰，形状各异，不一而足，都是那么盘根错节，错综复杂，毫无规则地堆放在一起，那么层层叠叠，密不透风。颜色也各有千秋，黑的如炭、红的像火、白的似玉、灰色的就像小鸟飞落的羽毛。
　　勤劳的村人明知洪水还会再来，可他们依然在这河滩上播种绿的葱茏。七月涨水，补种谷子、荞麦、绿豆；八月涨水，种一料好麦。水涨得再大，它能冲掉庄稼，却泯灭不了渭河滩人种地的希望，重新下种，播一片希望，经年的劳作，在这块土地上依然能够开出绚丽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
　　□马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