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卫平 刘西艳 李延军 席选民 
   “一个永远难于忘怀的地方”(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
　　——题记
　　车在渭北黄土高原上行驶,起伏盘旋,满眼虽是黄漠漠的冬日里的高原景象,仍然带有几分寒意的春风,向我们迎面扑来,黄澄澄的迎春花已经傲风怒放,路旁的杨柳已经在氤氲着绿色,绽放一抹抹鹅黄。
　　随着电视连续剧《平凡的世界》的热播,影响过一代青年的路遥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又一次成为国人关注的热点,无数双关注的眼睛也从四面八方聚焦小说中的铜城——铜川市,聚焦铜川这片曾经孕育和诞生《平凡的世界》的黄土地,许多新一代年轻人以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身份共同关注孙少安、孙少平的命运,追寻路遥的创作踪迹,于是我们也再次踏上路遥走过的路,开始了又一次追寻路遥在铜川创作路的寻秘之旅。
    《平凡的世界》最初诞生在这里
　　采访车载着我们缓缓地顺着沮河水,驶进了陈家山煤矿。
　　陈家山煤矿巍然矗立在沮河旁。它是铜川矿务局（现隶属于陕西煤业化工集团公司）一座年产120万吨的现代化矿井。1985年8月末,路遥在经过三年时间的充分准备后,带着两大箱资料和书籍,告别了西安,来到了这里,开始了他创作跋涉的第一步。寻找路遥创作《平凡的世界》的足迹,陈家山煤矿是必到的地方。这里是路遥《平凡的世界》创作的奠基地,为了写好《平凡的世界》的开头,他在这里曾经像一个拳击手那样与自己搏斗了三天三夜。
　　在陈家山煤矿写作的日日夜夜,路遥是在孤独的环境中,过着封闭式的生活,除了每天晚饭后到龙王沟散步半小时,他整日都在稿纸上和笔下的众多人物同悲同乐。
　　到陈家山煤矿采访,主要是为了寻找路遥的足迹,寻找诞生《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的那个“拳击台”。路遥在那个由小图书室改造而成的20多平方米的房间里,一待就是100多个日夜。而让我们欣喜的是在矿党委副书记王旷奇的指引下,我们终于找到了路遥创作《平凡的世界》的那个房间,前不久,团中央的青年干部们刚刚在这里驻足,凭吊、怀念过路遥。
　　这个不大的工作间,在陈家山煤矿医院医办合一的主楼三楼。当年靠窗的是一张普通的办公桌,靠墙的是一张床、一个小柜,还有一些被路遥称为“无用”的塑料革沙发。路遥工作、用餐、休息,都在这个工作间里。工作台上堆满了资料,另一角摆放着书籍,“十几本我认为最伟大的经典著作摆在桌边——这些人类所建造的辉煌金字塔,以随时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桌面上,还有一部电话,一个台灯,一个必不可少的烟灰缸,还有路遥和亲爱的女儿路远骑骆驼的那张合影。就是在这张“搏击台”上,路遥每天伏在那里,与自己搏击,墙上贴着一张白纸,写着从1——53的一组数字。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共53章,每写完一章,他就画掉一个数字。这个计划是神圣、崇高和雷打不动的。就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路遥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惊人的脑力劳动,用心血诠释了一百多个日出日落,写出了20余万字的《平凡的世界》第一部手稿,实现了他自己称为“一个小小的凯旋”的最初征服,也为后两部的写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来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肯定,“这将是一个永远难以忘怀的地方。”其实,这句话也是路遥写给铜川的。
　　这个工作间,如今被改造成医院的财务室,猛然走进去,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办但是公室,,因为和路遥《平凡的世界》的关系,就赋予了它不同凡响的地方。我们看着那墙面表；站在那窗前向矿区望去,仿佛还在寻找路遥当年的创作进度,
　　身临其境地理解当年路遥的孤军奋战和一人站在窗前仰望矿区家属楼家家灯火、思念亲人的心情。
　　按照路遥最初的构思框架,《平凡的世界》共三部,六卷,一百万字,涉及到煤矿的篇章在第三部。以正常的速度推进,大约在动笔两年之后才能写到铜川矿区。但是,《平凡的世界》的写作却是在铜川开始,在这个偏僻的煤矿开始的,这是为什么呢?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里有着详细的说明:“这个考虑基于以下两点:一、尽管我已间接地占有了许多煤矿的素材,但对这个环境的直接感受远没有其他生活领域丰富……那么,我首先进入矿区写第一部,置身于第三部的生活场景,随时都可以感受到那里的气息,总能得到一些弥补。二、写这部书我已抱定吃苦牺牲的精神……”路遥不仅要把矿山内容、矿工形象写入作品里,还特意选择了煤矿这种艰苦环境为作品奠基,这是一种精神动力所在。
　　在陈家山煤矿医院,我们见到了当年与路遥有过接触的院长李云龙,副院长张文战,他们一起回忆起了路遥在医院创作的日子,那时路遥就开始了早晨从中午开始的生活。
　　“1985年9月,路遥来到这里,我当时在保健科工作。我们很少能见到他晚上值班时着。他不按点吃饭
　　,只是经常,看到他房间的灯通宵达旦地亮,有时耽误了吃饭,一天着。他不按点吃饭,有时耽误了吃饭,一天只吃一顿饭。据每天给路遥送水、打饭、打扫卫生的李洪亮讲,每天早上他都看到路遥吸过的烟头很多,烟灰缸装不下,就用罐头瓶装。”李云龙如是说。
　　其实,路遥在矿上并非与世隔绝,他还接见过矿上的文学爱好者,为他们修改文学作品。业余作者李宝成,至今还保存着路遥给他的题字:“文学是愚人的事业。录柳青话。路遥。”
　　在陈家山煤矿的文化展室里,我们看到了路遥当年使用过的台灯、电话和烟灰缸,还有他的照片和在陈家山煤矿生活、创作《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的文字介绍。陈家山人自豪地声称,这里是《平凡的世界》诞生地。
　　是的,这里是《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的诞生地,是路遥搏击、奋斗、创造文学巨著的第一个“拳击台”,后来他在吴起县武装部撰写第二部、在榆林宾馆撰写第三部,三部作品所有的奠基工作都在这里完成,这是路遥在陈家山煤矿向社会奉献的一种特殊的光与热!
　　路遥和铜川割不断的情谊
　　陈家山煤矿,不是路遥去过的第一个煤矿；与铜城结缘,也并非从陈家山煤矿开始。
　　1981年9月,路遥在《延河》杂志社当编辑,编发了铜川矿务局业余作者黄卫平的小说处女作《○一三号矿灯》,配发了评论,给他写来了一封热情洋溢、鼓励文学创作的信；在翌年省作协举办的读书会上,路遥和被遴选参加读书班的黄卫平相识,多次亲切交谈,一度黄卫平的家也成为路遥在铜川的落脚地。当年夏天,西脚地。当年夏天,西安市文联《长安》杂志社和《铜川文艺》编辑部在红星剧院举办文学讲座,路遥应邀前来讲课,课余被铜川的文学爱好者包围,他一一为他(她)们签名、题字；他开始更多地与铜川市和矿务局的文学作者、文化圈的人结识,在工人文化宫前,他还和黄卫平、朱文杰、王文康、曹春浪等文学爱好者合影。1982年秋天,路遥的在延安揽工的三弟王天乐,以延安县冯庄公社刘庄大队的农村户口招工到铜川矿务局鸭口煤矿,在采煤四区当了一名工人。王天乐的生活经历给路遥创作《平凡的世界》提供了灵感,使路遥由自己的亲兄弟的人生际遇生发对整个中国农村的有志有为青年人命运的关注,由此产生构思创作这个题材的大部头作品的构想,而煤矿这个城乡结合部和以煤立市的铜川,也成为路遥关注的城乡交叉带中最重要的城市。
　　因为王天乐,路遥选择了在鸭口煤矿体验生活,来丰富自己的煤矿生活阅历。1984年,路遥来到鸭口煤矿,找到了当时的矿长霍世昌小说。巧的是,告诉霍世昌他要写一部煤矿题材的,
　　霍世昌也是陕北人,霍世昌读过《人生》知道路遥的大名,于是两人成为好朋友,路遥在鸭口煤矿体验生活就更顺理成章更方便了。
　　从那时起,一直至路遥住院去世,铜川是他不间断居住、生活、写作的地方,从市区到矿区,经常可以看到他闪动着的身影,他对铜川的了解和熟悉越来越多,以至他笔下的铜城——对铜川的描写是那么的准确:“傍晚群山和南方广阔的平原之后接壤地带一条狭长的山沟里,当暮色渐渐笼罩了北方连绵的,,在群山和平原陡然亮起一片繁星似的灯火。
　　这便是铜城。铜城无铜,出产的却是煤。”
　　“城市在这条狭长的山沟里只能摆下一条主街。那商店铺面,楼房街舍,就沿着这条蜿蜒曲折的山沟街道,沿着铁路两侧,沿着那条平时流量不大的七水河,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密集如蜂房蚁巢,由南到北铺排了足有十华里长。”
　　——这也是后来铜川市委、市政府决策新市区迁新区发展的原因。
　　1985年7月,霍世昌调任铜川矿务局副局长,路遥再次联系,提出要在矿务局住一段时间写《平凡的世界》边体验矿工生活边创作。霍世昌向矿务局党委主要领导作了汇报,8月6日,陕西省煤炭工业厅也来了函,8月21日,中共铜川矿务局委员会研究决定:
　　中国作家协会陕西分会党组成员、副主席路遥同志来我局需较长时间体验生活搞创作,为了方便工作,根据中国作协陕西分会党组的建议,经中共铜川矿务局委员会1985年8月21日常委会议研究同意,路遥同志兼任铜川矿务局党委宣传部副部长。
　　1987年9月上中旬,即将开始创作《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的路遥又一次来到鸭口和陈家山煤矿,丰富煤矿素材,还应邀给铜川矿务局在陈家山煤矿举办的新闻干事培训班讲了一堂文学写作课,从他的《人生》讲起,足足讲了40多分钟,之后还让与会者提问,就生活与创作问题一一作答。
　　路遥的文学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平凡的世界〉创作札记》从1991年开始撰写,也主要在铜川完成。那时参加了西北大学作家班学习毕业后被安排在《延安日报》当记者的王天乐已经调到了《陕西日报》驻铜川记者站。他的办公室就在老市区市政府一楼(今王益区区政府一楼),路遥就在那里写作(后期因找的人多,移到了位于三里洞的铜川供电局万家灯酒店)。1991年9月,中国作家协会组织作家代表团访问泰国,让他任团长。他也做了准备,填写了《出国人员审查表》。后来为了赶写《早晨从中午开始》或许他已经预感到他的身体状况,毅然决定放弃出国,不参加这次出国访问。这篇长达6万字的随笔,文中有大量篇幅记叙他在陈家山的写作故事和他的写作思考,在1992年初春完成,3月3日由《铜川矿工报》首发。
　　1991年,因为写《早晨从中午开始》,路遥有很多时间在铜川。11月13日至15日,已经获得第三届茅盾文学奖的路遥应邀参加“铜川文学作品讨论会”,在研讨会上作专题发言,评价了铜川文学现象。直到1992年,三(原)铜(川)一级公路竣工,路遥在他因病去延安看病前的6月2日,还抱病给反映三铜公路建设的报告文学集《黄土地上的丰碑》作序,这篇文章,是路遥文集以外的佚文,是路遥最后的作品。
　　在《平凡的世界》故事发生地“大牙湾”
　　大牙湾煤矿是《平凡的世界》第三部故事的发生地,是路遥遵循托尔斯泰“艺术打击的力量应该放在后面”精心打造的这部长篇中最重要的一部。它的原型地是鸭口煤矿,路遥在这里体验生活,还深入井下,和矿工交朋友。自然,对我们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一进矿区,远远就看到了醒目的标志——在“鸭口煤矿”四个大字下,“路遥名著《平凡的世界》诞生地”更是刺激行人的眼球。从《平凡的世界》第三部孙少平当矿工起,小说中所描写的大牙湾煤矿,不论是它总体布局的“三级台地”还是对矿部、井口、矿工俱乐部、矿医院和火车站的描写,都是取材于鸭口煤矿,小说中孙少平经常越过的“小黑河”和大牙湾对面的“南山公园”等环境描写,也都取材于鸭口,那是依旧在流淌着的阳河和南山。
　　鸭口煤矿如今建有一个路遥文化展馆。走进展厅,迎面是一个脚踩着三部《平凡的世界》的斗牛形象,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路遥那句名言:“像牛一样耕耘,像土地一样奉献。”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路遥在鸭口煤矿深入生活时和矿工的亲切交谈的照片,有两张照片上路遥一身矿工戎装,背景是鸭口煤矿的井口。矿工会主席王泰昌等给我们一一指认出了照片上矿工的姓名。路遥在矿上深入生活,和矿工交朋友的故事在我们面前历历涌现。
　　路遥在鸭口煤矿交的一个重要朋友是采煤四区副区长雷汉玉。雷汉玉是陕北人,语言的亲近感使他们的交谈很投机,在王天乐的单身宿舍、在矿区的大道,他们无话不谈。对于路遥来说,最珍贵的莫过于雷汉玉陪他下井。1987年9月中旬,马上就要动笔开始《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的创作的路遥,又一次来到鸭口煤矿下井体验生活,熟悉解剖煤矿,是雷汉玉伴随的他。在《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第四章里,孙少平从双水村来到大牙湾煤矿第一次下井,井底下的所有生动的描述和感触,都是路遥下井体验生活的结果,而一些专业性的用词和知识,则是雷汉玉详细告诉他的。那一天从穿上工作衣,戴上矿灯,到乘坐罐笼下井到703工作面,路遥紧跟雷汉玉一步不拉。在400多米深的矿井下,路遥对每一种设备,每一道工序,都问得非常仔细。从大巷到工作面,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路遥很快就大汗淋漓,用手一抹汗,手上的煤黑就把脸抹成了大花脸哈哈大笑。在过工作面时的头就碰上了一架棚梁,看得工人们,一不留神路遥脚下一滑,,跌了一跤,雷汉玉赶紧过来搀扶,路遥哈哈一笑,说:“当矿工还多亏这顶‘乌纱帽’一个头也不够用”工作面休息的时候,不然一天换,把大家又逗得大笑。在路遥问雷汉玉,,“你觉着煤矿苦不苦?”雷汉玉回答他:“不苦。当过农民的本来就不怕吃苦。再说在矿上下井,月月50斤细粮,6斤杂粮,比起老家好多了!”当了副区长的雷汉玉的话让路遥得到很大的启发,从农民到矿工,这是陕北后生的一个生活出路,更是一个理想一个追求。
　　上井后路遥和雷汉玉一起躺在井口旁的一面斜坡上晒太阳,路遥说了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只有在井下生活过的人,才懂得阳光的价值。”
　　雷汉玉就是《平凡的世界》里的采煤五区副区长雷汉义的原型人物,他在第三部里一直陪伴孙少平始终。而小说里另一个陪伴孙少平始终的原型人物叫安锁子,他也是路遥在矿上认识的,路遥听天乐讲述过不少安锁子的故事,就让天乐把安锁子请到他的宿舍,两人相识。在小说中他仍然叫安锁子。
　　今年已经61岁的安锁子虽然退休了,但是还在矿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见到我们,他有点拘禁。他黑黑瘦瘦的,满脸横横竖竖的皱纹,一口土得掉渣的关中秦音,一眼看过,就感觉他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安锁子说,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小时候体弱多病,父母便希望用平安的命运之锁佑护他远离病灾。他的老家在临潼区新丰镇西堡村,1972年12月他刚18岁,就来到了铜川矿务局鸭口煤矿采煤四区,在掌子面一干就年是32,当了15年年班长,月工人,17月满工,年年满勤,一次又一次被评为先进,1993年还被树为矿级劳模。
　　安锁子是个极其负责任的班长。那时班里有个只交工牌不下井的“长毛”没人敢惹,安锁子就不买账,坚决按规章制止,“长毛”威胁说要收拾他,他就说那好吧,咱两个去后山单练,一腔正气吓得“长毛”不敢再当“刺头”。作为班长,他不知多少次为救工人奋不顾身。有两次冒顶,分别将工人赵金明和芦新华埋住了,危难关头,安锁子斥退别人,只身向前,生生将两个矿工兄弟由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安锁子的故事被路遥融入了他的小说中。问及安锁子和路遥的相识,安锁子说是天乐把他叫到他宿舍的,路遥就在那里等他。当时路遥给他“红塔山”香烟抽,更和他细细地拉家常。安锁子又说,他的故事肯定是路遥的弟弟王天乐提供的,那时天乐和他在一个采区,当送料工,上的一个班。
　　应该说路遥笔下作为原型摹写的安锁子,是千千万万平凡矿工的一个缩影,他是一个极平凡又极不平凡的文学“活化石”。
　　鸭口路遥文化展馆里还有一张路遥身穿矿工服正和三个矿工交谈的照片,也是后来书籍、网络、微信用得最多的一张照片。经过采访,我们了解到站在路遥身边的是苗西现,当时鸭口煤矿专业队三班班长,站在右边的是副班长杨军良和电工朱连海,记载的是路遥另一次下井的故事。三人中苗西现最年轻,还在当矿工,我们也对他进行了采访。虽然和照片上那位清瘦的年轻小伙子相差了二十多岁,已经年届五旬略有一些发福的苗西现一出现,我们一眼就认了出来。一问到这件最让他引以自豪的事情,他就打开了话匣子。那是1989年夏天,他在专业队上8点班,矿上安排路遥随他这个作业组下井中央电视台的要求的世界》出版的电视新闻,原来是陕西电视台应,为路遥拍摄关于《平凡,
　　地点是苗西现正作业的西大巷西二上溜煤眼掌子头。路遥和苗西现一起下井,一路走,一路聊,乘坐罐笼直下了400米到井下,再沿着50度的坡度进入西大巷。苗西现记得,路遥在掌子面待了一个小时,还坐上小罐笼,上到掌子头,看工人打溜煤眼,试用了压风钻。让苗西现高兴的是,路遥说话算数,交谈中路遥答应他《平凡的世界》全本出版后送他一套,1991年的一天,苗西现意外地收到一个打开一看包裹,,正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上面还有路遥的签名呢。
　　路遥在鸭口煤矿井口和苗西现他们交谈的时候,矿工会的王清林一路小跑赶回办公室,拿来了照相机,拍下了那时间长河里短暂的一瞬,为鸭口煤矿留下了永难忘记的记忆,也为文坛留下了这珍贵的历史镜头。
　　矿工孙少平的原型是谁
　　在《平凡的世界》第三部中,孙少平是主人公。在矿区采访,我们接触到最多的问题是《平凡的世界》第三部里孙少平的原型是谁？
　　很多人都知道,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以鸭口煤矿采煤四区工作的三弟王天乐的生活经历为原型创作了孙少平,可渐渐为人披露的有另一种说法,曾被路遥尊为老师的曹谷溪在他的文章《路遥〈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的原型》一文这样写道:
　　“当时的霍世昌也是吃住在煤矿,在招待所与霍世昌为邻。他俩经常在一起交谈说笑。于是,煤矿工人的生活情趣和霍世昌的音容笑貌便永远鲜活在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里,在《平凡的世界》第三部中描写的孙少平,正是当时的‘茬长’霍世昌!”
　　谷溪的文章和观点,后来被张艳茜写到了《平凡世界里的路遥》一书中,影响很大。
　　2014年出版的《路遥研究》中,也收录了一篇文章,题目为《路遥·孙少平·霍世昌》肯定霍世昌是孙少平的原型。
　　那么谁是小说中“茬长”孙少平的原型?
　　应该说霍世昌的早期经历和王天乐有很多相似之处。他出生于榆林吴堡县一个叫周家墕的小山村,当过农民,1970年8月招工到煤矿,在金华山煤矿采煤二连当采煤工,后来当过“茬长”,1980年考入中国矿大,回矿后先后被提拔为矿长、局长直至陕西省煤炭工业厅厅长。《平凡的世界》中写有和孙少平一起到采煤五区的有矿务局领导的孩子,这个素材是来自于霍世昌。霍世昌招工到金华山煤矿采煤二连,和他一起到连队的新工人中就有当时局副书记的儿子。孙少平后来复习数理化准备考煤炭技术学校未尝不是路遥从霍世昌生活经历得到的启发。路遥和霍世昌曾经多次长谈,从各自的经历、曲折的遭遇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无话不谈。路遥应该是从霍世昌身上看到陕北青年到煤矿后的奋斗方向的。
　　显然,这个问题最为权威的回答是路遥自己。路遥在长篇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献给我的弟弟王天乐》中这样写“是他道:(王天乐)当过五年煤矿工人,对这个我最薄弱的生活环境提供了特别具体的素材。实际上,《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就是直接取材于他本人的经历。”1982年王天乐招工体检时怕自己血压不过关,喝了整整一大碗醋。这个细节,也被路遥写入小说中。后来他也当过“茬长”。
　　其实,客观地说,路遥是一个现实主义写作的大家,什么是小说、小说该怎么写的把握对于他来说是十分娴熟的,生活原型可能有实指,也可以虚构。鲁迅说过,我小说中的人物不是现实生活中的某一个人,可能是张三的鼻子李四的脸,是一个综合性的典型形象
　　,对孙少平这个艺术形象来说,也可能完全是这样。谁是原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路遥为我们塑造了孙少平这样一个面临现实的挫折、压力、抉择,却从未放弃对理想、爱情坚韧执着追求的青年人形象,而路遥接触过的铜川人和铜川矿工的真实原型,都体现了铜川人煤一样燃烧、创造、奋斗、奉献的精神。
　　短短的时间,在铜川这块黄土地上,我们又一次重走了路遥路,再一次被他的精神感动着。铜川这片孕育和诞生路遥不朽名著《平凡的世界》的黄土地,也更加引发我们的自豪感。这里是平凡的世界,更是路遥创作《平凡的世界》的热土!
　　历史不会忘记,历史也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