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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8-01 02:44:01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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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李娟
    小名是私密的名字,只有至亲至爱的人知道。
    在书店里,偶见书架上有一套《莎士比亚全集》,译者竟是朱生豪。莎翁的作品,中文翻译最饱满最有神韵的便是朱生豪先生的译本。
    写到翻译家朱生豪先生,就不能不提他的妻子——一代才女宋清如。她端庄秀丽,诗文空灵洁净。当时,《现代》杂志主编施蛰存先生曾称赞她的诗文:“一文一诗,真如琼枝照眼”。
    朱生豪先生他在翻译《莎士比亚全集》时说:“求于最大可能之范围内,保持原作之神韵”。这位才华横溢的翻译家,一提笔翻译就是十年,十年里,抗战爆发,时局动荡,烽火连天。他贫病交加,为翻译工作呕心沥血,直至病魔缠身,仅依靠一点微薄的稿费维持拮据的生活。此时,妻子宋清如的爱给了他精神的慰藉和温暖。他对妻子说,我很贫穷,但我无所不有。是啊,他有爱情在左,理想在右,即使生活困顿不堪,还是有梦可依。宋清如默默守在他的身旁,支撑他病弱的身体,照料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翻译工作,做他忠实的助手和伴侣。1944年萧瑟的深秋,朱生豪已耗尽生命最后的一丝火苗,握着妻子温柔的手,他说:小清清,我要去了。他抛下一周岁的幼子和绮年玉貌的妻子,与她永诀。那一年,朱生豪仅32岁。
    小清清,是妻子的小名,是他在家里满怀爱意呼唤着的名字。他走了,再没有人在她耳边柔情蜜意地这般呼唤。从此后,“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可是,她知道,只要她还活着,思念就在,他的梦想就在,爱情永恒。傅雷先生曾说,爱情与天地茫茫而言,实在是小。而我说,光阴走了,即使老去鬓白,唯有爱还在。
    有时候,爱一个人和坚守一种信仰,几乎没有区别。
    尔后,宋清如忍住所有的孤寂和忧伤,于乱世中坚韧地活了下来,她一个人抚养大了的孩子。她教书育人,桃李芬芳。新中国成立后,她终于完成丈夫的遗愿,出版朱生豪翻译的《莎士比亚全集》。
    见过宋清如女士暮年的照片,神情从容,端然安详。她老了,鬓如霜,发如雪。可是,她依然是他的小清清,今生是,来生也是。
    岁末,收到好友自远方寄来的贺年卡。清秀的字迹,“娟,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我们相识二十年了,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呢。”她一直这样唤我,一如姐妹手足。
    犹记年少时的那一晚,月色如水,晚风清凉,穿着白球鞋、蓝校服的我们坐在校园的操场上看月亮,橘黄色的月亮,像一丸蛋黄挂在天上。我们说着女孩子的悄悄话,不记得说什么,只记得她说,娟,我只告诉你,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漫漫人生,只那一瞬间铭刻在心里,一辈子念念不忘。
    多年不见,我去北方的城市看望她。敲开门,见她手上牵着四岁的小女儿,细眉细眼地笑,喜悦如莲花盛开。她唤孩子:“快叫姨姨,姨就是妈妈最好朋友。”孩子仰着头,给我一张天使的笑脸。我蹲下来看孩子,星星般的眼眸,可爱的童花头,粉嘟嘟的小脸,活脱脱是她小时候的模样。我拥着孩子,仿佛拥抱着幼年时候的她。望着她笑,笑出了眼泪。真是: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森儿5岁时,家里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唤我:“娟,你妈妈叫你接电话!”我生气得瞪着他,他却得意地“咯咯”大笑起来。
    他10岁了,暑假时候带着他去桂林旅游,正在机场候机,一会就不见他的人影。我一着急,就唤他的小名,他背着大包飞奔而来,瞪着黑水晶一样的眼睛警告我:“妈妈,在外面不许叫我的小名,叫一声就罚款一元!”旅游结束回家之后,他伸手要钱:“妈,缴罚款,共计23元。”
    “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光阴如流水,只有至亲至爱的人还记得你的小名,那一声轻轻的呼唤,那么令人心喜,心动,心醉,心暖。
    在一家卖玉器的门前,立着一副对联:玉不能言最可人,情不必诉最暖心。真喜欢。中国是有“情”境的民族,这情,乃人间大情、大爱。那一声轻唤,是寂寞红尘中的一枚碧玉,是人世给你的一份温暖。那么,你还向喧嚣荒寒的尘世索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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