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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新闻 > 企业新闻 乡土乡人之木匠二哥
2016-01-05 09:54:26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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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清晨散步时见到二哥的。
  那时,他正架着二郎腿坐在后院的井台边。伏里的天气,早晨起来就有一股难耐的暑热。二哥上身赤裸,脊背弓屈,一边品茶,一边认真地收听着广播里的新闻。直到他起身续水时,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二哥姓张,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木匠。早年我们两家是近邻,出于对手工技艺的热爱,二哥干活时我常常是最忠实的粉丝。只是后来他家乔迁到了村东南,而我又大多在远离家乡的外地务工,所以彼此见面的机会才少了很多。
  二哥与早年间留给我的印象大相径庭。原来他瘦归瘦,胳臂腿肚子满是腱子肉。鼻头高挺,双目有神,脸部轮廓方正分明,应该算是村里的英俊汉子。几年不见,怎么只剩下黑瘦的躯干和高耸的颧骨呢?!
  走进二哥家,我看见窗台上放着一个装满木楔的搪瓷小碗。问二哥,怎么放这么多木楔?二哥说都是用裁下的榫头做的。我说,现在的家具不都是用五金件连接,还用得上木楔?二哥半晌不搭腔,后来沉沉地说,只用五金件,那、那也算是木匠?据我知道,传统家具都是以榫卯相接的,这样不仅严谨、牢固,还有装饰作用。榫卯结构的种类很多,就其使用的部位、功能和形态而言,大体可分为明榫、暗榫、套榫、夹头榫、插肩榫、抱肩榫、钩挂榫、燕尾榫、楔钉榫及走马销等。各种榫卯结构奇特,灵活多变,学问很深奥的。
  二哥说,家具套好榫,再用破头楔子蘸胶夹一下,结实的很哩。活儿,不说大小。干,就要给人家干好哩。说完,二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说话间,来了一个客户,说是需要二十个小凳,要二哥抓紧做,娃娃要订婚哩,货到付款。二哥非常高兴,赶紧切开西瓜招待客人。
  二哥说,你看,我干的都是打紧的活呢。李家的门框坏了、王家的架子车烂了,今日东家换个挡板,明日西家修个桌面,庄户人过日子谁能离了修修补补?说话间,街上有蹦蹦车隆隆驶过,乡邻有孩子结婚买回了新家具。二哥的声音渐渐低了,眼里流露出阻遏不住的迷惘。是的,现在的孩子结婚,都是买的家具,谁还请木匠做呢?我问二哥,一个凳子多少钱?二哥说,10元。我算了算,一个凳子10元,二十个200元,每个凳木料、电费等成本合计下来低不了5元,二哥剩余多少呢?耗力耗时算不算?
  小时候,但凡家里请木匠,母亲总会倾其所有,每天要上两三道菜的。看着我眼馋的模样,父亲就说不要只是羡慕,自己也好好学个本事,长大才有饭吃呢。可是他们没想到,匠人也会有穷途末路。作为木匠,谁不想成为能割床、能雕梁画栋、能打大家具的“大拿”呢?但现在……为了展示手艺,二哥只能拿出几个小凳让我看。我掂了掂,又看了榫,还坐了坐,果然美观牢固有分量。
  乡里人把会点手艺的人统称为“匠人”。茶有茶道,匠有匠道。忠于规,不逾矩,拒绝短期诱惑,也许就是二哥始终孤守作坊、不改初衷的根本原因。
  二哥的工房十分简陋,但并不影响他静心专注地干好每样活计。一凿一刨、一刻一画,他都做得你们虔诚。树是活的,木是死的。在他眼里,家具就是有生命的树,树就是活着的家具。家具沁入了二哥的执着和心思,才有了人的灵气和性格。
  走近窗前的工作台,二哥双手紧握刨柄,猫下腰、叉开步,对着一块木板用力地推起来。“嘁—嘁—”,刨花翻滚着跌下台板,在他的脚下环环相扣,层层叠叠。不一会儿,他背上的汗就流淌得一绺一绺的。
  二哥生于1940年,算算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虽然一生吃重,练就了结实的身板骨,但毕竟年龄不饶人啊!如今许多活计不得不依靠电刨子代劳。休息的时候,二哥点燃一根烟专注地品着、吸着,好像失去的力气可以从烟卷中弥补回来。我劝二哥少吸点,二哥说能抽烟,说明我身体还行。不能抽了,哥就真的老了。
  村里许多年轻人都想不到,二哥曾经是五十年代令人羡慕的美术中专生。1958年,二哥十八岁。那年,他由于喜爱美术,考中了西安美术学院附属中等美术学校。那时的二哥,心想毕业后就成了“公家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神采奕奕。但没想到,临近毕业的时候,国家一个号召,他懵懵懂懂地又从省城回到了家,成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幸好,那时村上经常需要配合上面搞活动,他这个“有本事”的中专生,就又派上了用场。今天出个墙报,明天刷个标语,甚至凭着名气,还在公社棉花公司干上了会计。生活虽然看起来并不那么沮丧,但二哥还是不满足只写几个美术字,或拨拉一阵儿珠算盘。终于,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他招来了同村的两个青年,端出了大家一块儿学木匠的计划。可谁有钱有闲去拜师呢?二哥说,不用拜师。我懂美术,我先干,会了,就交你们。就这样,在他父亲不理解的骂声中,二哥他们白天劳动,晚上学木工。二年后,还真出了师。
  靠着自学的本领,公社供销社把他固定为专职的木器供应者。大热天坐凉房底下干活,还能挣工资、挣工分,这可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更重要的是,那个年代,别人买不来白糖,他能;别人买不来自行车,他能。二哥一时间成了四乡八邻的大红人。有年,公社开物资交流大会,准备唱大戏,可就是要不来电,领导们急得抓耳捞腮。这时,有人想起了在某部队仓库干木工的二哥,就提议让他借部队的发电机应个急。二哥一听满口答应,跨上车子就动身了。那天晚上天还没黑透,大戏果然咚咚锵锵地就开演了。
  说到这些,曾经的辉煌映照着二哥苍老的面孔,我被他开心的一刻深深地感动了。
  二哥的牙齿脱落了几颗,一块儿小小的馒头,都要在嘴里咕哝半天。老伴在世时,虽然家境并未因为他的勤劳有多少起色,但每天热汤热饭还是有保证的。三年前老伴过世了,孩子们也出门打工了,饥一顿饱一顿就成了他的常态。尽管如此,二哥每天仍然继续着他的木匠工作,抽空还要兼顾二亩地的庄稼。这不,等到下午太阳落了山,他还要去地里拔一会儿草。庄稼地已盛不下年轻人的梦想和追求,收收种种的农家活计也只能落到留守的老老少少肩头了。
  离开二哥家,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明白,是“木匠”这个词救赎了二哥的梦想,给予他绘画设计的天地,天天向上的信心,但同时又劳碌了他的身体,时时勾起他无法忘怀的回忆。那么,二哥蹒跚的步履还能走多远呢?
  (运销集团)·孙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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