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洁洁

　　冬至的风一刮，渭南的街巷就浸透着清冽的寒，可家家户户窗棂里飘出的暖香，总把这份冷意冲得淡淡的——那是饺子的香，是咱北方人冬至里最实在的念想，藏着日子里的暖，也藏着母亲一辈子的牵挂。

　　小时候家里条件紧，日子过得精打细算，可冬至这碗饺子，母亲从没让我们落下过。天不亮她就揣着零钱往矿区菜市场去，挑最实在的白萝卜、白菜，在案板上咚咚咚剁得细碎，挤干水分;再把炼大油剩下的油渣渣切碎，金黄的渣子带着浓浓的脂香，拌进菜里，就是那年月最解馋的馅。母亲的手糙，却揉得好面团，擀的饺皮圆滚滚、薄溜溜，捏起来褶子齐整，一个个饺子码在案板上，像排着队的小元宝。煮饺子时，她一边往锅里添凉水，一边对着我们念叨：“快坐好等着，冬至得吃饺，不然耳朵要被冻掉喽!” 水开了，饺子浮起来，白胖白胖的，咬一口汤汁鲜得很，烫得直吸气也舍不得吐，只埋头往嘴里塞——那时候信极了母亲的话，怕耳朵真被寒风叼走，更贪恋这满碗的暖，能把一冬天的冷都捂热。

　　如今日子好过了，我也在外参加工作，离家远了，可冬至的牵挂从没断过。每到冬至前一两天，母亲的电话总会准时打来，听筒里的声音带着渭南人特有的温厚，絮絮叨叨却满是惦记：“娃，冬至到了，记着吃饺子啊，外头冷，吃碗热饺暖乎暖乎身子，别凑活吃饭。”没什么华丽的话，却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瞬间把异乡的寒凉驱散——母亲的牵挂，从来都藏在这朴实的叮嘱里，隔着千里路，也暖得人心发烫。回家时总见她依旧早早起身忙活，案板上的馅料摆得满满当当：茴香的鲜、韭菜鸡蛋的爽口、大肉的醇厚、莲菜的脆嫩，还有萝卜配大肉的老味道，变着法儿地给我们换口味。她动作慢了些，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可煮好饺子端上桌时，还是会笑着往我碗里夹：“快吃，吃了饺子，冬天就不冻耳朵啦。”一口下去，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是日子安稳后的踏实，更是母亲没改的疼惜。

　　在单位，冬至的暖也从不缺席。工会的同事们早早就张罗起来，和面的、调馅的、包饺子的，食堂里热热闹闹，水汽裹着各色馅香漫开来，像极了家里过年的光景。端起一碗刚出锅的饺子，皮薄馅足，鲜香满口，嘴里暖烘烘的，心里也熨帖 —— 这碗饺子里，装着企业对咱职工的牵挂，就像母亲的饺子装着家人的疼，让冬至的寒，都变成了心里的暖。

　　冬至的风一年年刮，可饺子里的味道从没变过。是母亲灶台边的烟火气，是她电话里藏不住的牵挂，是单位食堂里的热闹暖融，是岁月里藏不住的温情。一碗暖饺，映着冬至的光，也映着一辈子的安稳与幸福，岁岁年年，暖透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