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梅 :父亲的书桌(图文)
日期:2025-07-16   来源:陕工网

文/吴建梅

  小时候,父亲总在深夜伏在阳台上的缝纫机前,哒哒的机杼声像一首催眠曲。他为一家四口缝制衣裳,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穿针引线,把破洞补成完整,把裂缝缀成花纹。后来机头锈成了赭红色,父亲裁了块透明塑料布盖住台面,改制成一张特别的书桌。阳光穿过时会在医书扉页投下晃动的波纹,像极了针灸铜人身上流动的经脉线。

  阳台只有三米长,窄得转不开身。父亲把三面墙都钉了书架,泛黄的《黄帝内经》《针灸甲乙经》《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整整齐齐挤在一起。父亲总是穿着那件厂里发的工作服,坐在书桌前,时而埋头翻阅书籍,时而奋笔疾书,常常废寝忘食。

  父亲是一名工程师,从事产品研发工作,每天早上8点上班,下午2点下班。业余时间喜欢中医,在家里开了一家小小的诊所,免费为厂区几十万人看病。每天下班后,诊所里人来人往,来瞧病的人摩肩接踵。

  1953年,日本针灸医师赤羽幸兵卫发现,在脏腑经络有病变时,相应经脉的井穴和背部俞穴对温热刺激的敏感程度也随之发生改变,表现为左右失去平衡。因此,可用热源刺激两侧十二井穴或背俞穴,测定其对温热的敏感度,并比较左右两侧的数值差异,从而分析出各经的虚实和左右不平衡现象。

  1957年,父亲从彭静山的《针灸秘验》一书中得知了“知热感度测定法”,给好钻研的父亲指明了一条中医诊断新方法。三十多年来,父亲对数以万计的患者进行检测,对880多个被医院断言准备后事的危重患者上门免费抢救。同时参考中医望闻问切四诊法进行观察,最终推断出了经络量化“常数”,解决了几千年来中医诊断没有正常值的问题,也为临床应用中草药及针灸治疗提供了准确的指导方向。

  《道德经》曰: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

  父亲得意地说;我也有三宝:线香、秒表和银针。线香和秒表用来诊断,银针用来治疗。

  1995年4月的一天,张家保姆从五楼背下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她气喘吁吁地对凉台上正在书桌前记录病案的父亲说:“听院子里阿姨讲,叔叔免费为大家针灸,效果很好。我家阿姨三天不吃不睡,来家看病的名医、专家不计其数,可是,没有一点儿好转,她整天想轻生。麻烦您给看看。”

  春光明媚的日子,张患者坐在椅子上,面色憔悴,双眼无神,嘴唇干裂,气若游丝,介绍自己的病情:“大夫,我是张颖,已经70多个小时没睡了。一点东西也吃不下。”

  父亲笑着调侃:“到底是官太太,这天气还穿貂皮大衣。”

  张颖羞涩地辩解:“你可别笑,我里面还穿着缎子棉袄,我的日子不多了,才里三层外三层,把新衣服都穿上,随时准备走。我冷得像在冰窖,浑身发抖,穿这么多衣服依然冻得发颤。可是,晚上,又热得像在火炉里,汗流浃背,被子都是湿的。求求大夫给我瞧瞧,我才55,还不甘心这么早就死,可生不如死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说这段话,她上气不接下气,中间停了几次。

  父亲拿出香和秒表,神秘地笑着:“你看我怎么诊断?一定让你这个见多识广的老牌大学生大开眼界!”

  随着无烟炭笔在手上及脚上的十二井穴逐一检测穴位的热敏程度,不一会儿,通过记录下来的穴位感温数值就可以评估被检测者的身体情况。

  经过实测:父亲在张颖左侧商阳穴测到4,右侧商阳穴测到280。经络量化说明,患者一侧大肠经寒、一侧大肠经热。

  张颖的丈夫位高权重,来家里为她治病的省内外名医络绎不绝,可是一个个都乘兴而来,灰溜溜而走。这让她一次次怀着希望,又一次次被扔到失望的深渊。他们靠望闻问切,根本不能准确判断病因。父亲给她解释了数字的意思,张颖恍然大悟:“西医做了核磁、CT、心电图、验血等检查,都没有查出病因,中医诊脉寸关尺,怎么难诊断出两侧大肠经截然相反的结论,难怪吃谁开的药都没用。”

  父亲从针灸盒里抽出银针,说,手阳明大肠经疾病,主要反应在头、面、耳、鼻、喉及热病,有下列病候:口干,鼻塞,衄血,齿痛,颈肿,喉痹,面痒、面瘫、眼珠发黄,肩前、臂及食指痛,经脉所过处热肿或寒冷或发寒颤抖,肠绞痛,肠鸣、泄泻。人体气血最旺,火气最盛的经络就是手阳明大肠经。

  趁着她听得入神,父亲在张颖大肠经的原穴合谷穴上行针,左侧泻,右侧补。

  一小时后,拔完针,张颖大喜过望,突然喊保姆:“小娟,给我做点吃的,我饿了!”

  第二天,张颖支开保姆,感激涕零:“吴大夫,以前,我几天都睡不着,夜里一点儿动静就失眠、潮热、盗汗,对外界的敏感性增加,如果稍微动一下,将无法入睡。昨天扎完针,我美美地睡了一觉。你救了我,太谢谢了。我死不了了!”

  每次回家,我都会看到父亲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研究着。他的眼神坚定而明亮,时常眉飞色舞地讲述一桩桩救死扶伤的案例。

  1998盛夏,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地面烤得滚烫。父亲的同事张国芳的两儿两女失魂落魄,心急火燎地破门而入:“叔,叔,救救我妈。”

  父亲正爬在书桌上聚精会神地研究《黄帝内经》,抬起头。

  女儿小丽失声痛哭:“我妈肚子里长了碗大的肿瘤,医院确诊是肝癌,让家属交4万押金做手术,可是,我们兄弟姐妹凑了两天,只筹集了2万多。”

  正在上医学院的小儿子小刚扑通跪在地上:“叔,我是学西医的,我老师说,瘤体超过5CM医生就建议手术治疗,针灸治疗疾病主要是打通经络、运行气血,针灸对肿瘤没有效果,癌症病人可以配合针灸治疗,但不能代替放化疗。但是,我相信你您能创造奇迹。”

  父亲起身拉起小刚:“针灸能安脏腑、平阴阳、通经络、和气血、调情志、决死生、处百病。针灸效果之大,取效之速,他法所不能及。通过几十年的经验,我相信,中医才是肿瘤病人的最佳选择!对于你妈来说,选择中医,其实就是选择健康,肿瘤患者不要一味迷信放化疗以及手术疗法,要理智选择中医这条更快捷、更安全、更廉洁的治疗方法。”

  四个儿女异口同声:“叔,我们这就去接我妈出院。”父亲撸起袖子:“走!念你们一片孝心,我愿意用针灸挑战肝癌。”

  张国芳无精打采地靠在床上,忧心忡忡。父亲望闻问切:患者面色苍白、精神不振,舌象为淡胖、苔白滑,其右关弦滑,沉迟无力。

  她气若游丝:“我小便清长、大便稀溏、身体力气不足、畏寒肢冷,右下腹有个碗大的疙瘩,疼得睡不下。”

  父亲拿出香和秒表,通过知热感度测定:眼看半只香都燃完了,患者右侧肝经300秒都没测出。诊断结果:肝经大于正常值30倍以上。

  结论得出:所谓的肝癌是因为:肝气郁结,肝经寒凉引起的。

  父亲抽出银针,开四关,(针刺两个合谷加两个太冲)同时,在右侧太冲穴位上悬灸,在左侧太冲平补平泻,在左右双合谷穴上补。

  第二天下班,顾不上吃饭,父亲风风火火骑着自行车到张国芳家。走进门,一看见张国芳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烟,喷云吐雾。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这人,平时烟瘾大,我都不拦你,现在是肝癌,还不戒烟?2 块钱一包的烟有啥舍不得的?”

  张国芳贪婪地狠狠吸了口烟,叹口气,哀求:“老吴呀,我丈夫十几年前就因工伤撒手人寰,撇下我们孤儿寡母,我一个女人又当爹,又当妈,拉扯俩儿俩女,这些年,我是咋熬过来的?我也知道抽烟对身体危害大,可是,我心里苦啊,靠抽烟缓解压力,你高抬贵手,允许我抽完这只吧!”

  父亲理解地点点头,默默点燃艾柱,用四花灸为满脸愁容的患者治疗。四花穴是膈俞与胆俞两穴的合称,均属背俞穴。背俞穴乃五脏六腑之精气输注于体表的部位,是调节脏腑功能、振奋人体正气之要穴,具有扶正补虚、调节脏腑机能,擅长治疗相应脏腑的慢性虚弱病症等特点。

  五天后,扎患者肝经合穴、母穴曲泉穴,治疗肝经虚症,同时,巡经找到肝经压痛点肝1,张国芳酸痛得大叫,龇牙咧嘴,父亲顺势用1寸半针扎入这个穴位。

  见她咬着牙、攥着拳头坚持,父亲夸奖:“灸,可培元固本;针,可通经逐络,和畅气血。中医讲:怒伤肝,肝藏魂。你乐观的心态,面对肿瘤无所畏惧,咬牙坚持,认识生活饮食习惯方面的错误,这对治疗很有好处。”

  第十天,父亲一见面就鼓励眉开眼笑病情稳定的患者:“今天,你可要挺住。我手下不留情了!把这包针全栽上。”

  看张国芳视死如归,父亲信心满满,卷起袖子,开启一包针,围剿肿瘤。10只针,像十发炮弹,射向目标。围刺法用于痰浊瘀血结聚日久所致的肿块及囊肿之疾。由于采取多针围刺故较单一毫针针刺作用明显增强, 并具有行气活血、祛邪通络、强通力破之势, 因而具有见效快、疗效好、痛苦小、无并发症及后遗症、复发率低等特点。

  二十五天后,见证奇迹到时候到了!张国芳碗大的肿瘤消失了!经络量化测定:肝经达到9,在正常范围之内。

  从医院出来,小刚和哥哥大刚、小丽和姐姐小红争先恐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检查报告,又哭又笑。

  大女儿小红喜极而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叔叔,您真是扁鹊再世!我妈没事了。这1000块钱,您一定收下!”

  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绝:“拿上,你妈一辈子不容易,给她买些营养品。”

  骑着自行车,父亲嘴里哼着最喜欢的歌:马儿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我要把这壮丽景色看个够……融入下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父亲给我讲了一个现代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1983年,病人刘西文因患膀胱癌在医院做了切除手术。父亲用“测” ,得出其全身经络数值,利用“常量”界定后发现其肝、脾、心经亚热,这给癌变的发生创造了条件。所谓“亚热”就是体温正常。故预测:未来会罹患肝癌,并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提示本人,可惜病人不以为然,嘲笑父亲:“拿根香测我,根据这24个数字,特别是肝经、脾经、心经三个数字5、4、5远远小于正常值10,判定我以后会得癌症?谁信呢?在医院花了几万块,做了那么多昂贵的检查,也没有一个医生预测我会再患癌症。”

  父亲与刘文西不仅是同事,我和他儿子还是同班同学。因此,父亲时刻关心他的健康,三番四次提醒他身上经络的数字超过正常值一半,让他绝不能掉以轻心。可是,病人置若罔闻,甚至火冒三丈:“老吴,你咒我呢?亏得我们还是好朋友!”

  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10年时间稍纵即逝。2000年9月初,刘西文跌跌撞撞地闯进我家,手里拿着化验单,语无伦次地嗫嚅:“伙计,我中招了,肝癌晚期!你的预言证实了。都怨我当初不信你,日子不多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父亲拉起他,给六神无主的刘叔倒了熬的银耳莲子羹,好言相劝,然后拿出香和秒表,对其全身“测”后证实,亚热牵扯经络比10年前翻了一番,其热度超过“常量”50-70%。父亲自信地毛遂自荐:“老刘,你还有救!我用针灸给你治。”

  “扎几个针,就能治疗肝癌晚期?西医科学,我还是在医院放化疗吧。”刘西文断然拒绝。

  2001年9月1日,经过医院一年时间的放化疗,病人在痛苦中奄奄一息,临终时,叫老婆差儿子请父亲去重症监护室与他告别:“老伙计,怪我不信中医,不信你。”他艰难地伸出枯瘦如柴、满是针眼、青筋暴起的手,费力抓住父亲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9月 3日,刘西文在悔恨中撒手人寰。 9月5日,从殡仪馆回来,父亲心情沉重,爬在书桌上,在笔记本上写到:《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中提出:“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生动地指出了“治未病”的重要意义。可惜刘西文不信中医,英年早逝,撇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人体的生理及生命运动确实与阴阳关系密切,生命运动的主要方式是阴阳二气的升降与出入,而人体所患各种各样的疾病都是阴阳失调盛衰,随着时间的推移量变导致质变而发。遗憾的是,西医在临床上不检查人体的经络阴阳运行状态,死守所谓“西医科学”不放,刘西文的典型病案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西医科学”是有限的。

  中医学是以中国传统文化为背景,以中国古代哲学为指导,研究人类生命活动过程以及防治疾病的知识体系。中医强调“天人合一,五脏一体”,“不治已病治未病”。可是中医的“四诊”法能检查人体的阴阳运行状态,但是,诊断结果模糊,不能量化。为达到辨证准确,临床诊断时,只有五诊合参,全面诊察,综合分析。治病求本是中医治疗的基本法则,用 “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虚者补之,实者泻之”的原则来调整阴阳,扶正祛邪,是最常用的方法。

  中医讲究整体调理,阴阳平衡,崇尚自然疗法,没有使用抗生素,割器官,而西医化学药物的毒副作用越来越明显。本人认为,医改的关键是要解决医盲问题。“看病难,看病贵”其主要的问题是患者几乎都是医盲。外行找内行还不是任由人家宰割?

  有一天,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激动地说:“梅梅,我好像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我急忙赶回家,看到父亲正坐在书桌前,兴奋地向我讲述他的研究成果。原来,经过多年的研究和实践,父亲发现了人体健康常数。他通过对大量患者的观察和数据分析,总结出了一套关于人体各项生理指标的正常范围,这个范围就像是一把精准的尺子,可以衡量一个人的健康状况。父亲的发现,为中医走向数字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不再仅仅依靠传统的望闻问切来诊断病情,而是结合现代科学的方法,更加准确地判断患者的身体状况。他开创了望闻问切后的第五种中医诊断方法,让中医在现代医学的浪潮中焕发出新的活力。

  中医诊疗数字化是中医药数字化发展的核心内容,也是推动中医药现代化的关键力量。以知热感度测定法为代表的新一代中医诊疗方法,经过数年的临床检验,开创了中医数字化可行路径,让中医疗法从“高深”变为“简易”,从“模糊”转向“精确”。父亲的成果得到了医学界的广泛关注和认可。许多专家学者纷纷来到家,拜访父亲,与他交流探讨。父亲依然保持着谦虚和低调,他总是说:“这只是一个开始,中医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等待我们去探索。”

  如今,父亲进入耄耋之年。但他依然每天坐在凉台的书桌前,继续他的研究。那张老旧的缝纫机改造的书桌,见证了父亲的一生,见证了他对中医事业的热爱与奉献。它就像一座灯塔,照亮了父亲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中医传承与发展的未来。
 

 

责任编辑:王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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