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畦光阴
日期:2025-07-09   来源:陕工网

  老屋后那片方寸之地,我家的菜畦,比我的年岁还长。每日清晨,我总爱踮脚推开吱呀作响的后门,就为看那菜畦——淡青色的晨雾尚未散去,一缕缕缭绕于菜叶之间,菜叶上露珠晶亮,颗颗滚圆,颤颤巍巍地折射着初升的微光,如夜之泪珠在晨光中欲坠未坠,静默无声里仿佛低语着光阴的箴言。

  菜畦里,各样菜蔬如各色人物,各自活出生命的姿态来。豆角藤蔓最是踊跃向上,它们摇摇晃晃地攀上竹架,仿佛探着脑袋在寻觅更高的位置。蔓藤缠绕如青蛇蜿蜒,末梢的触须卷曲着,是渴望伸展的手臂,只等抓住什么便再也不肯松开了。韭菜则显出另一种坚韧,割完一茬,不消几日,新绿便又伏地而起,如执拗的生命,在断处重新燃起绿焰。而南瓜叶子则阔大如伞,层层叠叠铺展开来,直遮得底下的泥土暗幽幽一片;瓜藤亦不甘寂寞,纷纷钻出篱笆缝隙,在墙外翻出几朵黄花,如顽童般探头探脑,偷窥着墙外新奇的世界。

  外公的身影是菜畦中从不缺席的风景,他整日在这里奔忙,锄草、浇水、施肥,仿佛被无形之线系在了这片土地上。他腰弯着,几乎贴到地面,汗水从额角滑落,砸入泥土,瞬间又被饥渴的大地吸吮得无影无踪。外公的腰弯成了豆角的弧度,这是岁月与泥土共同雕塑的姿势——如同无数代人与土地之间沉默的契约,一生躬身,只为向土地换取生存的凭证。他脚边青葱的嫩苗,日日仰承着他低俯身躯的荫蔽与汗水。

  然而光阴流转,终究带走了许多,随着外公的离去,那热闹的菜畦也渐渐沉寂下来,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曾经肥沃的菜地慢慢显出荒芜的迹象,野草先是试探着从边角冒出,继而便放肆地蔓延开来,如潮水般淹没了曾经整齐的菜畦。如今我再回到老屋,只见篱笆倾颓,荒草离离,曾经碧绿的土地如今被野草覆盖得严严实实,只剩断壁残垣在荒芜里诉说着沧桑,偶尔瞥见石缝里钻出一两株野葱,才使我恍然记起往昔满畦青葱的岁月。

  当年外公沾满泥土的手,捏着嫩豆角塞进我嘴里,那清甜便如一道溪流直入心田,是泥土里长出的甘泉,指甲缝里那洗了三日犹存的泥土,则是生命根脉的印记,深深渗入了肌肤纹理。菜畦里劳作的姿态,已如刀刻斧凿般深深嵌入了我的记忆深处,成为血脉里无法消磨的印记。

  小小菜畦,是时间与生命厮磨的舞台,从蓬勃葱茏到荒草离离,不过几度春秋,然而那些躬身于泥土的身影,却如树根般牢牢盘踞于记忆深处,成为光阴里最深的刻痕——它以生灭荣枯的无声语言,讲述着人如何以俯身之姿贴近大地,而大地又如何以其宽厚,在人心深处刻下不朽的深痕。

  这方小小的泥土,终究是生命扎根的起点,也是灵魂最终认得路的归途。(陕西省煤层气新泰能源公司 台小刚 马晴盼)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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