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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17 14:55:33来源:陕工网——陕西工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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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每年六月,是故乡冬小麦成熟的季节,麦田一望无边,麦穗颗颗饱满,微风吹来轻拂面,金色麦浪舞翩跹。这种在火热夏天才有的成熟景象,我已经十七年没有看到和经历了。

  十七年前的六月,我从部队返回山东老家探亲休假,趁着小麦成熟的时候回到千里之外的家乡,可以给年迈的父亲当个帮手。父亲从十四岁就开始下地干活,那年他已经七十岁了,与农田打了一辈子交道,对粮食对土地有着一种难以割舍难以言状的特殊情感。虽然我们姐弟几个都劝过父亲,不要再种地劳累了,每人尽一份孝心就够父亲母亲两个人生活了,但一直忙惯了闲不下来的父亲还是坚持承包了几亩农田,种一些小麦玉米,留着自己吃用。

  三麦不如一秋长,三秋不抵一麦忙。回到家时,父亲已经把两亩地的小麦从田里抢收回来,均匀地摊在场院里晒着。以前种小麦多的时候,村里是按生产队划分场院的,每个生产队的几十户人家在一起,场院每家一块,小麦晒干了可以相互帮着用脱粒机打麦子,然后各家晒各家的麦粒。而那一年,父亲自己在村头的水库边上平整了一块场院,晒干了小麦,再用碌碡碾压脱粒。这一劳作比较原始、比较费力,每当顶着烈日、拉着碌碡,踏在小麦上伴着沙沙的声响一圈一圈盘旋的时候,我就彻底明白粒粒皆辛苦的真谛了。父亲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地为我们一家人的生计不断忙碌着,直到我们姐弟几个都长大成人了,父亲也一直没有停下他那勤劳的脚步。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每年八九月份,父亲就要早出晚归为播种小麦忙碌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乡的农业机械化水平还不发达,一茬庄稼从种到收基本上都得靠人工,小麦尤其复杂。深耕麦田是保证小麦茁壮成长的基础,有钱人家都是雇拖拉机耕地,再不行也要雇头牛,套上犁耙犁地。父亲是从来不用这些的,而是一个人用铁锹一锹一锹地将麦田深翻,然后平整起垄,随时准备播种。省下的钱,父亲用来买种子和化肥。在父亲眼里,好种子才是来年小麦丰收的关键。

  父亲选麦种是很慎重的。因为种子选不好会耽误庄稼一年的收成,辛辛苦苦费时费力白劳碌一年不说,还会影响一家人一年的生活。麦种大多都是父亲从正规的种子站买回来的,有的人看到谁家种的小麦长势喜人、麦穗饱满、收成不错,就会拿自家的小麦去换来当种子,大概是三斤换一斤,也有更贵的。不管行情咋样,这样的麦种用着放心、用着踏实,对一家人一年的生活有保障。

  秋分前后,就该播种小麦了。地块大一点或者比较集中的麦田,都是几家合伙雇一套牛拉的耕耧,一两天时间就能把几户人家的小麦播种完。地块小而分散的,就要靠人力完成了。三五个人在前拉耕耧,其中一个人在中间驾辕,把着方向,另外两个或四个人在两边把绳子套在肩上使劲往前拉。还有一个人要在后面用两只手扶着耕耧把,一边往前走一边左右摇晃着,使麦种均匀地从耕耧的空心腿里播到地里。我小时候也跟着父亲到农田里播种过小麦、拉过耕耧,绳子搭在肩头上,越用力拉,勒得越紧勒得越深,留下的一条红印要守着肩膀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散去。而父亲那黝黑的肩膀,为了我们全家人的生活拉了多少次耕耧、红肿了多久、留下了多少条红印,是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的!

  小麦播种下去,就是长达九个多月的浇水施肥锄草的管理了。在靠天吃饭的年代,施上底肥就只等着天下雨了。若遇上了旱情,大家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那时,父亲的心情好像是与天气变化成反比的,天气越晴,父亲的心情就越糟。雨下起来了,父亲就有了笑容,因为在雨里父亲看到了小麦生长的希望。后来,村里逐渐请人打了几眼深井,抽上来的水清澈透亮、甘甜冰凉,解决了村里部分土地的浇水问题。用深井的水浇地不仅要交钱,还要排很长时间的队。无论白天黑夜,只要轮到你了,就要马上去浇,否则就会被下一家顶替了。有时候父亲要在深井旁边等几天才能轮上浇一次地,顺着水渠跟着水流到了自家麦田里,就开始忙活一垄一垄地浇麦子,等觉得水流小了或者没有水了,才知道是上游水渠有的地方漏水了,然后跑上去把水渠堵好,再重新回到麦田里。这样折腾几次,一亩地的麦田浇完就要花上几个小时,甚至需要更长时间,挑灯夜战也是正常的事情。

  我家那片金色麦田在雨水、井水和父亲汗水的浇灌中,一年挨着一年、一茬接着一茬不断地播种、生长、收获。直到十七年前,也就是2001年,那片金色麦田永远凝固在了历史的天空。

  麦子金黄,伴我一生!

  □海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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