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树为邻
日期:2014-04-18   来源:
发布日期:2014年04月18日
  ·舒添宇·
  我熟悉很多树。生活在树的簇拥之中,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我视之为近邻。低调的树们,以不变的谦卑姿态,守护着脚下的领地。
  树是宽容的。站立在路旁的树,单独的一棵,或是结伴的三五株,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普通人也好,不平凡者也罢,它们乐意这样看着。放羊的牧童把贪吃的羊拴在树身上,绳索紧勒擦伤了树皮。调皮的孩子拿出削铅笔的小刀在树皮上刻下了丑陋的伤痕,被毁容的树一点也不记恨孩子。春天开出满树繁华,蜂儿蝶儿快乐地翩跹起舞,孩子们被吸引到树下,仰着小脑袋想象春天里最美好的故事。夏天里,树叶子浓密得像大伞,遮住了火一样烫人的阳光。到了秋天,枝叶上结满了甜甜的果子,路人饥渴了忍不住伸手摘下几个,这时候,树们就格外幸福。同过路的风牵手致意,一对对热恋的情侣,经过树下的时候,不由得相拥着倚在树上,把满心的甜言蜜语倾诉给对方,树也高兴得直颤抖。
  树是善良的。蚂蚁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在树干上搞长途拉练活动。一伙毛毛虫也来凑热闹,金龟子来了,许多虫子来了。小松鼠也兴奋地在枝头穿梭跳跃。有时候,鸟在枝叶间忘情地谈恋爱,和要好的朋友唱歌跳舞,甚至为了地盘或者心仪者而大打出手,不欢而散。
  树是独立自尊的。人们只一味的向树索取,为花团锦簇而驻足而欢呼,为栖息在烈日下的浓荫里而惬意,为诱人的累累硕果而快意。却从不为干旱、狂风、雷电、寒冷、病虫害对树的摧残而伤悲,更不为树枝腐烂断掉的痛苦而难过,听不懂树的呻吟啜泣。如此粗心的人们,树并不在意。树靠的是自己的力量,头顶上的天空、充足的太阳光、根须所接触的水分。树无法与冷漠的人类促膝谈心。很多时候,树都是沉默的,树只和自己对话。树喜欢把自己交给风,学习舞蹈。
  树是智慧的。树不停地行走,同其他物种的行走不同:鸟用翅膀在天空上潇洒的飞翔,鱼用双鳍尾翼在江河中轻快的游动,人靠双脚在大地上自由跋涉,行行重行行。树用许许多多根须无穷的掘进使树干努力向上攀登,一圈圈的年轮是树写下的自传。怀旧的树牢牢记住自己的村庄,记住旅行的起点,一拨拨的树叶总约定在一个特定时间段回到出发的原点,看望慈祥苍老的树根。牢牢记着根的滋养,树才不会忘记行走的路线,树从来不会迷路,人却有迷路的时候。
  我是草根,和一些草根的树为邻。树为我挡风遮阳避雨,把叶子交给我喂牲口、取暖、沤肥,开花为我赏心悦目,结果为我果腹充饥。常常在风中为我舞蹈,浅吟低唱。我常常面对一棵或者一片树而激动不已,甚至流下泪水。我知道,树外表严肃沉默,内心却蕴藏无限智慧。沉默是金。这是树的气质和哲学。叶子、花朵、果实,是树丰富多彩的语言,大地是树的演讲台。我的同类中很多人就像沉默的树,和这样的人为伴,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静和温暖。
  树越长大,越是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的树,树龄可以高达千万年。人越长大却走向苍老渐入衰弱之境,最高龄不过百余年。为此,暗地里羡慕那些默不作声的树。其实,有多少人变成了不老的树?其实,每一棵树都无不是一部史书。人的思想可以化成树,生命也能够演变成树。介子推抱着一颗大树静静地被火烧死,陶渊明就是一株柳树,左宗棠站成了西北边关的左公柳,焦裕禄变成了盐碱地上抗击风沙的中原泡桐,好的东西都可以演化成茂密的大树,枝叶繁茂,生生不息。

责任编辑:sxw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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