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台记事
日期:2021-12-01   来源:陕工网

  第一次去楼观台是小学的时候,当时我十岁。第二次去是在十年之后,又怎奈准备得仓促,来去匆匆。虽说去了两次,给我印象最深的还要算第一次。

  那时候正值暮春时节,我终于看到楼观台那苍翠的“竹海”了。关中平原东部的孩子是不可能看到这壮观景象的,我不免有些得意起来。走进古朴、典雅的门楼,眼前是一条宽阔、笔直的甬道,夹道就是竹林,一直延续到我们视线的尽头,继而被古老的山墙截住,之后又朝两侧伸展开去。

  孩童时代真的像是被好奇、困惑填充起来的七巧板的拼图,对什么都充满兴趣。我高兴地奔跑着,把大人们甩在后面,好像整个竹林都属于我了。那些竹子被密密匝匝地植在一起,已长得有手腕那样粗细了,高得也超出我所能丈量的范围。钻进林子里,向上看不到太阳,只能在林子下面找到一些班驳而舒缓的太阳的“影子”。偶尔不知谁送来一阵好风,这些可爱的竹子先生和小姐们便在向我们展示他们那标致的身段了。他们在风中轻轻地摇摆,起初尚可以统一步调,可好景不长,相互靠近的之间便有了枝桠的碰撞和摩擦,连同叶子在风中“沙啦拉”作响。尤其是那些翠色欲滴的叶子,最能勾起人们的联想。中唐大诗人白居易在他的《忆江南》中有这样的句子“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如今读来,一阵凉意便从心头涌起,好象全身的毛孔都收缩了一大半似的痛快淋漓。

  人们说竹常饰以“孤”、“直”等词,说“直”是十分中肯的,因为这一点我曾亲见。他从根部到顶端没有一处是弯的,包括那特有的竹节分布得都是那样规则、匀称,这可真有意思啊!当时我就傻傻地想,他们该不会被什么神力支配着吧!我去问爸爸,爸爸哑然。奶奶说,竹子生长在土里,吸收的是大地的养分,然而我却始终是懵懵懂懂的。在儿时的印象中,这竹子一棵挨着一棵,乍看去,绿茫茫的一片,海似的。每天都有山里人来陪伴他们,每天都有游客来欣赏他们,这样的生活可真是优哉游哉呀!

  离开了竹林,我们径直踏上了通往吊桥的山路。一路上衣衫褴褛的山民横在半道上向游客乞食,看起来很让人难过。我的心里酸酸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慢慢地,我们踩着弯曲的山间小路已隐约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吊桥就在眼前了。我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好象是要经历一场怎样的惊险,等真的到了桥头,我才看清了他的模样。总体的设计其实并不复杂,钢绳、铁链,上面固定一层木版,就成了一座桥。桥架在两个山垒之间,下面是一条狭长的深谷,据说足有上千米。谷底流淌着一条小溪,被茂密和葱郁的树木遮住了。人站在桥上,头顶是流动的白云,脚下踩着的却是似云非云的烟雾和水气,还有桥下树木不时抖动一下的枝桠和叶子,湿漉漉的。这景致美到是美,可一想自己还在半空中悬着,便不禁涔然汗出了。

  我的手紧紧地攥住奶奶的衣角,走在颤颤悠悠的桥上,是仙境更是险境。平原上的人大概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恐高症存在,这一点很容易理解。毕竟我们不能和山里的挑夫相比,因为他们长年累月生活在山里,那里的一道道山梁,一道道沟坎,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等我们到了桥的中间,几个胆子大的抓住钢绳做的护栏摇晃起来,先是上下颠,后来又是左右摆。过了桥的看着、笑着,桥上的却像丢了魂似的,心在嗓子眼提着。只听见流水的声音,却看不到水流的样子,一切都是虚空的,没准来一阵风就会被刮到桥下去。好不容易过了桥,心总算放下了,可腿偏偏又不听了使唤。

  其实这座桥并不是山两岸唯一的通道,绕过吊桥也有一条山路可以通往对岸。但是大凡来这里的人,都想过一过这吊桥。如果连吊桥也没过,就不能算到过楼观台。“金周至”山环水曲是个美丽的地方,而楼观台又是镶嵌在这山水之间的一颗璀璨明珠。不然的话,老子也不会选择在这里讲经布道,开坛授徒,并写下了千古传诵的《道德经》。

  走过吊桥,我们在通往炼丹炉的路上停下来休息,不经意间发现一块小小的菜畦。菜畦小得很,里面只稀稀拉拉地长着几个菜苗,因为山里缺水,有的已经枯死了。就在这时有一老一小朝我们这边走来,看样子是典型的山里人,走近了,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坐下。老人的胡子已经花白了,拎着的那个小孩子穿得很破烂,一直小手放在爷爷的手里,另一只手里拿着捡来的易拉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喝了一半的澄汁。因为都是关中人,交流自然不存在什么问题,我们之间便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开了。爸爸说“既然山里这么苦,为啥不往出搬呢?”“哎!搬出去,往哪搬?再说我们走了,山里的事怎么办?这些林子谁来管?”老人满脸的无奈。“那娃娃们呢,也一直呆在山里?”老人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叹气。从那以后我对山里人有了最直观的印象,他们对山的情感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即使如何贫穷也不愿离开大山,那山似乎成了他们生命的要素。山里人祖祖辈辈生在山里,长在山里,将来也必定在山里找到自己最原始的归宿。

  一个宁静的午后,我们又一道驱车来看这竹林,自从上次离开这已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了。奶奶老了,我和小弟一起来的。竹林依旧,似乎比先前更苍翠了。只不过山门已经闭了,我没有亲眼看到吊桥,这的确是很遗憾的一件事情。听说吊桥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那年我们离开后不久,他终因不堪重负而从中间摧断。现在虽已修复,但过者寥寥。讲经观里漫漶的碑文还在,只是一点,观前多了老子的汉白玉雕像和《道德经》的刻石。清烟袅袅,雾气升腾,整个道观已被笼罩在夕阳之中了,山里人大概已经睡去了吧!

  竹林,吊桥,山里人,如影历历,令人难忘!(李兴中)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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