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薛生贵实习生陆璐
拔河比赛拉开运动会序幕
贾学珍全身心投入亲情接力赛 关福成摄
舞动洋镐的文艺表演，再现养路人风采
哨声响起，几个留守妇女跑向背背篓比赛起点 关福成摄
抬枕木比赛刚刚结束，两名职工便将枕木送往施工一线
安康，谢和平家里，61岁的老工长翻着昔日照片，向两名青工讲述当年运动会的故事。薛生贵摄

4月24日，小雨转阴。清晨，火车穿过隧道，驶入头顶的高架桥，车轮撞击钢轨的疾驰声苍劲有力。
上午八时许，西安铁路局安康工务段巴山车间办公区所在地，铁路桥下的露天篮球场上，呐喊声，加油声此起彼伏。两个着铁路黄色工装的小伙子，抬起2.5米长，150斤重的枕木，一声令下，撒腿前冲。70米往返，成绩28.14秒。接着，两个当地村民重复同样的线路……
这不是普通的企业劳动竞赛，而是坚持34年声名远扬的巴山（铁）路地（方）运动会项目之一。它被国家体育总局誉为“巴山奥运会”，2008年，国家邮政总局为其发行首日封，同年入选全国干部培训教材。
原巴山工区工长谢和平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说：“巴山的条件是苦，可它在祖国的版图上，铁路修到这里，总要有人来养护。既然来了，在一天，就干好一天。”

源起：艰苦环境下的摸索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铁道兵5836部队修筑襄渝铁路的炮声还未消失，180余名来自西安、宝鸡和延安的热血青年，在大巴山腹地，襄渝铁路440公里处安营扎寨，开始养护12公里，牺牲32名铁道兵的襄渝线“揪心”路段。1978年底，25岁的谢和平从延安安塞来到这里。白天，谢和平带着一帮小伙子，踩着露珠，走进穿过大巴山主峰的大巴山二号隧道，晚上，拖着一身的疲惫，披星戴月回到工区。生活艰苦而单调，青工们回到宿舍，喝酒、打牌成了唯一的消遣方式。实在无聊，工友们便到老乡稻田里抓黄鳝、摸泥鳅，掰包谷、偷土豆。有时候，因一点小事，时常同老乡起摩擦，职工同村民的关系趋于紧张。
谢和平这个“钢筋混凝土”工长，铁钉扎进脚掌，手绢一包继续干活，在工区传为佳话。当看到年轻人心烦意躁，吵着要回家，要调离，他和其他工长一样束手无策。新分来的几个农村小伙，刚下火车，二话没说，背起铺盖卷，爬上火车便跑了。这让巴山车间上下十分震惊。
如何留住人，留住心？经过两年的摸索，他们似乎有了答案。1981年，巴山车间的干部职工，带领大家在铁路桥下的山涧里，移石运土，整理出半个篮球场，用铁道兵留下的废旧钢管焊成篮球架，从山上砍来竹子当接力棒，第一届职工运动会就这样开场了。
“工区职工干活人手都不够，还得抽调人员‘玩耍’。开啥运动会呢，忙成啥样子了！”谢和平起初很反对召开运动会。可随着运动会的召开，喜欢打篮球的谢和平渐渐转变观念，也有了参加运动会的念想。然而每年运动会期间，他都忙得抽不开身。
“书记，运动会的时间选得不对！”现任安康工务段工会主席，当时任巴山车间党支部书记的王宝刚回忆说，有一年，谢和平同他唠叨运动会时间有问题。王宝刚看出了谢和平的心思，邀请其吃饭。饭桌上，谢和平继续唠叨。
酒足饭饱，谢和平说了实话：“书记，我真想参加，可我参加运动会了，火车就不知道跑到阿达去咧！”
第一届运动会过后，闲暇之余，打打篮球和玩玩乒乓球，职工的业余活动渐渐丰富起来，大家心安了，“扰民”的事也少了，企地关系开始缓和。
“路地运动会起因也很简单。”谢和平回忆说，有一年，当地一木工队提出要同他们打篮球，这帮人经常帮铁路干零活，相互比较熟悉，他们便答应让其参加。渐渐地，驻地武警，乡政府，当地小学及周围的村民陆续参与到运动会中来。如今，巴山路地运动会不仅是巴山站区，而且成为当地村镇、学校、施工企业、两所大专院校，甚至铁路总公司一项重要的文体活动。
今年，年过六旬，两鬓斑白的谢和平作为运动会火炬手，亮相运动会。他说，终于圆了17年没有参加运动会的梦想。
“巴山二代”，职工贾学珍说：“小时候，爸爸带我参加运动会。
如今，爸爸退休了，我带他和女儿参加。”

传承：三代铁路人的狂欢节
4月24日11时许，在“巴山第33届路地运动会”闭幕式上，42岁的贾学珍获得亲情接力赛第一名，踢毽子比赛第三名的好成绩。两次上台领奖，她乐得合不拢嘴。
贾学珍是一名铁路工务防护员，负责养路施工期间，及时通报来车动态，提醒同事下道避车。小时候，她便跟着父亲参与巴山人的“狂欢节”。比赛当天，12岁的女儿
和父亲因故没能赶来。往年一家三代参加的运动会，今年仅一人的她略感遗憾。4月23日，铁路职工、当地政府和村民等20支代表队，300余名运动员参加的巴山第33届路地运动会拉开帷幕。运动员有序入场，会旗和国旗随风飘扬，火炬接力媲美奥运。看台上、山坡上，彩色飘扬，观众或坐或站，统一佩戴“志壮巴山，圆梦健康”徽章，共享一年一度的文娱盛宴。
忙完开幕式服务工作，贾学珍急忙赶到比赛场地，投入到“步调一致”往返比赛中。转弯时，不慎跌倒，摔破左膝。她迅速爬起来，一瘸一拐继续比赛。比赛结束后，她给摔破的左膝贴了块创可贴，继续活跃在其他比赛项目中。
“大家既是运动员，也是裁判员和服务员。”贾学珍说，服务工作不忙了，可以报名比赛。
参加完乒乓球比赛，贾学珍来到篮球场，为他们车间参赛队加油。车间篮球队经过三场鏖战，22:20，两分险胜，勇夺桂冠。细心的人发现，这一卫冕之师竟然没有教练，比赛期间的暂停和换人等，都由队长徐鹏向裁判示意。
“瞎玩，瞎玩！”徐鹏笑着说。
有着浓郁泥土味的巴山运动会，一直坚守着淡化竞技性的特点。三十多年来，巴山路地运动会比赛项目增增减减，可扛枕木、背背篓、亲情接力和篝火晚会等带有娱乐性质的大联欢内容是恒久的保留项目。
“哪里有铁路，哪里就有桥隧女工。”曾在巴山工作过6年的王宝刚一曲巴山车间原创歌曲《桥隧女工之歌》，将篝火晚会推向高潮。才艺表演结束后，贾学珍和同事拉着一群孩子的手围着篝火欢快嬉闹。
西安铁路局安康工务段党委书记彭有辉说，条件艰苦的巴山车间，已经举办了33届运动会。如今，这一特殊的运动会文化融入了巴山人的血液，成为传统。
退休16年的贾耀财是贾学珍的父亲，原巴山桥隧工区工长，最早吵着要搞体育比赛的是他们工区。“忙了一天，打打篮球，那是最高兴的事情。”部队转业，在巴山工作19年的贾耀财，运动会上娴熟的接球投篮身影，随着岁月的变迁，愈加频繁地出现在钓鱼比赛中。那些年，他不但自己热衷运动会，还时常带着女儿参与。
多年过去了，贾学珍仍旧记得第一次徒步10多公里山路参加运动会的情景。“我第一次参加，还获奖了！”1992年，贾学珍进入铁路系统，几年后，调入巴山车站工作。父亲退休后，每年运动会，她都带父亲参加其最拿手的钓鱼比赛。2002年，女儿出生后，一家三代成了运动会上的风景。
“今年运动会，其实我很想去钓鱼，可惜……明年一定去！”贾耀财的遗憾，在巴山运动会历史上也有。2005年，巴山路地运动会因其它原因没有举办。
经历停办风波，巴山路地运动会发起人之一王宝刚更加坚定，不能把路地运动会更名为群众大联欢，他说：“运动会是有届数的，有了届数约束，才可能坚持办下去。”
“每年的比赛项目都在调整。”巴山镇党委书记李伟说，每届运动会后，他们都会对比赛项目进行总结和完善，保持运动会的生命力。如今，运动会规模和影响在扩大，但其开支一直控制在7000元左右，最贵的奖品仅值80元钱，普通奖品依旧是一条毛巾和一管牙膏。
巴山运动会组织者之一的王宝刚说：“巴山运动会让我登上国庆体育成就彩车，这不是我个人的荣誉，而是属于所有巴山铁路人。”

魅力：巴山“旅游”正流行
23日的篝火晚会上，忙了一天的王宝刚声音有些沙哑，可当主持人邀请时，他二话没说登台献唱两首歌曲。六年的巴山工作，亲自促成地方政府与巴山站区联合举办运动会，对于其发展历程，他有着比常人更多的经历。
“安心山区、艰苦奋斗、开拓进取、坚定乐观”这一被巴山人称为“巴山精神”的标语，在巴山站区、武警驻地，甚至巴山中心小学随处可见。
“艰苦不等于巴山精神！”王宝刚说，在运动会的带动下，巴山站区月月有活动，季季有主题，全年有指标，丰富的文娱生活，锻造了巴山铁路人乐观的生活态度。30多年来，修便道、装暖气，办磨坊、引山泉……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不断改善着生活环境和塑造着扎根山区的文化。36年过去了，没人喊“扎根”，却一扎就是5年、10年。这两年，新分来的大学生也渐渐认可了巴山，并创造着新一代铁路人的传奇。
“你们的路地关系，真让人羡慕。”今年，第一次参加运动会，来自贵州凯里铁路工务段代表队队长如是说。两天来，他同王宝刚交流最多的就是如何处理好路地关系。
多走动，多帮衬，多尊重，关系自然就近了。王宝刚说，在巴山镇这个用脚步衡量距离的山坳坳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是实实在在的邻居。铁路职工帮助村民修路、架桥，持续捐助学校，已成为自然之举，村民协助铁路职工抢险也就顺理成章。
和谐的企地关系，34年的路地运动会的声誉，使其成为享誉全国的群众文化品牌，受到国家体育总局的高度关注，被誉为“大山里的奥运会”。2008年，国家邮政总局为巴山路地运动会发行纪念首日封，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亲自在首日封上签名。同年，《巴山深处“奥运会”》入选中组部编印的全国
干部培训教材。
让王宝刚毕生难忘的日子是2009年国庆，当天，他荣幸受邀参加国庆60周年体育成就彩车巡游，并与李宁、刘翔和郭晶晶等体育大腕同车。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王宝刚说：“彩车经过天安门时，我哭了。我知道，没有巴山运动会，就没有我的风光。”国庆结束后，巡游当天穿的服装、同体育明星合影签名照等珍贵物件，他全部捐献给了巴山工务车间。
如今，运动会调剂出的和谐企地关系、融洽干群关系和畅通育才渠道等似乎成为一拨拨参观者赴巴山“旅游”的魅力。当参观“创业历程”“安全基石”等六大巴山荣誉展室时，一个个巴山铁路人养护线路由12公里增至81公里，列出时速由15公里提至90公里，36年无安全事故、问题线路变成放心线路的故事，让人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