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莎士比亚的“大家”:朱生豪的“书单”
日期:2016-02-25   来源:



  朱生豪先生(资料图)
  “夫以译莎工作之艰巨,十年之功,不可云久,然毕身精力,殆以尽注于兹矣。”
  自1935年春开始只身挑战卷帙浩繁的《莎士比亚全集》,到1944年末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朱生豪人生最后十年的译书历程,在他的《译者自序》中化作如此轻巧而沉重的一句。
  这位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译介史上的先驱,以32岁的短暂人生译出莎剧31部半,放到如今亦如不可能完成之任务,遑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时代、物质条件。一本牛津旧版的《莎士比亚全集》、两本词典、因在战火中佚失而译了三个版本的《暴风雨》,加之疾病贫寒时的四处漂泊……如今的译者们是否过得太安逸,以致当年字斟句酌、苦心孤诣的传统尽失?
  在朱生豪的日记、书信、传记中寻章摘句,拉出一张属于他的书单,会发现这清苦、哀怨的读书人亦有无异于常人的乐趣,以及超脱于俗世的精神。两部词典若没有苦译莎翁的十年艰辛,朱生豪会从事何种文字工作?他自己已有答案——编词典。为了躲避战火而栖身夫人宋清如常熟老家时,朱生豪随身所带除了牛津版的莎翁全集,就是两部词典——一部是《牛津词典》,一部是世界书局出版的《英汉四用词典》。仍在世界书局工作时,他曾在书信中简单记述一天的时间安排,其中就有:“七点半起床,八点钟到局,十二点半吃饭,下午一点钟到局;办公时间除了尽每天的本分之外,便偷出时间来翻译,查字典……”
  朱生豪1933年从杭州之江大学毕业后,经当时上海世界书局英文部副主任林汉达面试,在此谋得的第一份生计,正是编词典。他在战时随身携带的《英汉四用词典》,其实是自己参与编纂的,所谓“四用”即求解、作文、文法及辨义。这本词典词条不多,部头不大,而主编是当时书局的编译主任詹文浒,也正是他授意朱生豪翻译莎剧的。课外读物
  除了中国古代文学的积淀,以爱国之名从事译事的朱生豪,也如那个年代的青年一样,着迷于广泛涌入的沙俄和苏联文学,这也得益于以鲁迅为代表的文坛先驱大力译介。有趣的是,当时的鲁迅亦已留意到莎士比亚的作品,并期望林语堂能接过重任,而鲁迅手头正在苦译果戈里的《死魂灵》;最终实现鲁迅夙愿的朱生豪,在清苦寂寥的翻译间隙也与果戈里结缘,在书信中提到“上次在金城看演果戈里的《巡按》(注:即《钦差大臣》)”。
  朱生豪还对十八、十九世纪的英国小说多有涉猎。有一回趁着书店贱卖,他还入了乔治·艾略特的《织工马南》等多本,但读后始终觉得不如《弗洛斯河上的磨坊》那样感人至深。事实上,朱生豪心中也将这些作家逐个排号:艾略特不如狄更斯,狄更斯不如萨克雷,而英国作家整体不如法国、俄国——他曾在字里行间将福楼拜、屠格涅夫称为“天才”,而英国作家只是工于局部,未成浑然之气。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在囊中羞涩之时一次次走进电影院,观看狄更斯的《块肉余生》(注:即《大卫·科波菲尔》)抑或萨克雷的《名利场》——后者他还刷了两遍。
  更有趣的是朱生豪夹杂于信间的书评和影评,寥寥数语,虽未能尽得其义,也算是真情流露,哪怕连男女主角的名字都记不真切。但他这些质朴的评判,在他译莎的过程中也一脉相承。他认为艾略特“写情”颇佳,狄更斯“塑人”有术,而萨克雷则能将世俗风物描摹于笔尖。朱生豪译莎之时先攻《暴风雨》,亦是觉得相比起《仲夏夜之梦》那样“抒情的狂想”,《暴风雨》更像“对于人间的观照”;从而“摆脱了句法音律的束缚,有一种老笔浑成的气调”。
  再联想到国家与个人的境遇,下笔不免有悲怆。尾音
  比起那个已经封存于中国翻译史与莎学史中的大名,以及与妻子宋清如之间遣词造句高超的情书,朱生豪理应比当代人所理解的鲜活与生动许多。
  譬如,他在那个时代就已爱读英文杂志Esquire(即《时尚先生》),并译了其中一则影射阮玲玉事件的故事《钟先生的报纸》。即便战火纷飞,清苦难熬,他也绝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译者。相反,世间纷杂,所思所感,也都融入阅读与翻译的每一处细节之中,甚至物化为落在纸上的一切。从《暴风雨》开始,深感所谓“理想社会”、“黄金时代”之不存,便只得与主人公那样“迎着怒海呼号,迎着狂风悲叹”,末了感怀“也许更能体味一番作者当时的心境吧”。
  也许当代人能用极为规范化的表达叙述朱生豪的成就——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翻译莎士比亚戏剧31部半,打破了英国牛津版按写作年代编排的次序,而分为喜剧、悲剧、史剧、杂剧四类编排……也有研究者赞其因爱国而翻译的义举,虽然我认为这远没有上升到“主义”的高度,但当时那份愤懑的情怀的确是当下不可复制的。
  只有如此,才能安然地在《译者自序》中抛出一句“知我罪我,惟在读者”。得失寸心知的译事,“知不足然后能自反”的羞耻心,及呕心沥血然后付梓的释然,如今早已成了稀罕物。
  □于睿寅

责任编辑:sxw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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